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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大明建文皇帝


  齊白發任,忘了用力,那人又用力一掙,把他推到了一邊,半伏在地上,那姿勢也有點俯伏跪叩的味道,那人已經站了起來,指著他:“你奉不奉太祖遺詔?”
  齊白几乎哭了出來:“什么太祖遺詔?你是誰?”
  那人陡然一怔,神情疑惑之至,身子挺了挺:“朕是誰?你又是誰?不是派來……赶盡殺絕的?”
  齊白也一躍而起:“我殺你?我殺你干什么?”
  那人的神情疑惑之极,連連搖頭:“逆賊居然會發善心?不、不,絕不會,方老師不肯奉偽詔。竟遭腰斬,滅十族,這事朕也听說了。”
  那人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十分認真,齊白忍不住踏前一步,伸手想去按他的額角,看看他是不是在發高燒。
  山中瘴气,熱帶黃熱病的特征之一,就是患者會胡言亂語。
  可是他手才一伸出,那人就“啪”的一聲,把他的手打開,凜然道:“像方老師,才是大大的忠臣。”
  齊白這時,感到事情愈來愈是詭异,雖然他見多識廣,也難免遍体生寒。
  他沉聲道:“你說的是方孝儒方老師?”
  那人听到了一個“你”字,一瞪眼,想要發作,可是卻又長歎一聲:“當然是,你也稱他方老師?”齊白靈机一動,心想不是發生了什么事,眼前這個人,行徑言語如此怪誕,和他套套交情,總不會錯,所以他點頭道:“我是他的學生,滅十族,連方老師的學生,都在誅殺之例,得信早的,四下逃散,我一直向南逃,才逃進深山來的。
  那人連連歎息:“祖宗社稷”
  齊白看出那人气度不凡,他雖有點知道,但卻絕不愿承認,所以他戰戰兢兢,試探著問:“尊駕感歎國事,心情沉痛,又稱奉有太祖遣詔,尊駕是——”
  那人儼然道:“朕是太祖長孫,大明建文皇帝。”
  齊白一問,倒問出了那人的真正身份,可是接下來該怎么做,饒是他机智過人,這時也只好搔耳撓腮,沒做道理處。
  建文帝這時,已恢复了皇帝的威嚴,和剛才逃命時的狼狽相大不相同,一聲陡喝:“還不見駕?”
  齊白心中發虛,被他一喝,不由自主,跪了下來,口中學著戲台上見皇帝的禮儀,叫道:“草民齊白見駕,愿吾皇万歲——”
  他叫到這里,一想不對,管他是什么皇帝,現在早就死光死絕了。
  (我听到這里,大喝一聲,想要取笑齊白几句,可是笑得一口气嗆不過來,連連咳嗽。連白素那么穩重的人,這時也不禁笑個不停。因為齊白的遭遇,實在是太古怪了,古怪到了不知所云的地步。)
  (齊白長歎一聲:“別笑,別笑,當時我也想笑,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使相信,這個人,真是大明建文皇帝,他當然死了,那是……他的鬼魂。”)
  (我止不住笑,白素已按著胸口:“對不起,請你說下去,我……不再笑。”)
  (齊白盯了我好一會,直到我不再笑,只是喘气,他才繼續說下去。)他一想到不論是什么皇帝,都必然已死,自己還叩什么頭,叫什么万歲,他暗罵自己荒謬,一躍而起,這時,他只道自己受了捉弄,還沒有想到對方是鬼,所以他很惱怒:“你裝神弄鬼,在玩什么花?”
  那建文帝十分惱怒,瞪著齊白,齊白也還瞪著他,那建文帝卻又有點怯意(這個落難皇帝,當然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齊白要對付他,其實綽綽有余),道:“你不信朕的身份?”
  齊白雙手交疊,放在胸前:“不管怎樣,你能發現這里,也不容易。”
  那建文帝漲紅了臉:“什么發現這里,离開京城之后,我一直居住在此。”
  齊白“哦”地一聲:“住了多久?”
  這一問,令那建文帝陡然一怔,神情在剎那間,變得惘然之至。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任何人都可以一下子變回答出來的,可是那人皺著眉,苦苦思索了足有一分鐘之久,仍是一片惘然,反問齊白:“多久了?”
  這時,齊白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后退了一步,仔細看著那人,看來看去,那自稱是“大明建文皇帝”的人都是人,但是一個字,自齊白的心底深處升起,到了明知荒誕,可是卻再也不可遏止的程度。
  那個字是:“鬼。”
  他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如果你是大明建文帝、那么,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那人用力一頓足,恨恨地道:“那還用說,都是齊泰、黃子澄誤國。李景隆枉為征虜大將軍,失誤軍机,逆軍臨城,竟然開城降逆,要不是太祖高皇帝早有預見,在宮中修了通向城外的地道,朕早已命傷逆賤之手了。同行者一百余人,分成十二批南下,途中飽經艱險,方始來到了太祖高皇帝几年之前,命人修筑的這座秘密行宮之中,屈指算來,已有……已有……”
  他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憤然不平,時而感歎万千,講到這里,神情又复惘然:“已有多久了?”齊白一面听,一面身子把不住發抖。那“建文帝”所說的,前一大半,都是明朝歷史之中,眾所周知的事。普通之极。
  可是自“同行者一百余人”起,所說的每一句話,卻又是歷史上從來也不為人知的奧秘。
  隨便齊白怎么設想,他都無法想像眼前發生了什么事,他只覺得詭异莫名,所以身子才會忍不住發抖,他的勉力定了定神,才道:“你自南京逃出的那年,到現在,已過了五百八十二年,你說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那“建文帝”陡地一震,剎那之間,神情可怕之极,眼睛像是要從眼眶中直跌了出來一樣,額上青筋綻得老高,厲聲道“你胡說什么?五百八十二年?”
  齊白歎了一聲:“是的。”
  那建文帝的聲音更是尖厲:“我豈有這等高壽?你說我……我怎么會?”
  齊白歎了一聲,心想人變成了鬼,自己還不知道,這种事情也是有的,反正總要叫他知道,不如就對他直說算了。
  齊白在盤算,怎樣說才能委婉一點,不致于太刺激了那鬼,他同時也想起了許多記小說中記的,人不知自己成了鬼,照樣活動,別無异狀,一旦知道了立時變成了死人,仆地不起。
  如果發生了那樣的情形,那么這個“建文帝”,死了至少超過五百年,他一仆地,只怕就是一堆跌得散了開來的白骨。
  (我早已說過,接下來發生的事,亂七八糟,一塌糊涂之极,齊白那時有這樣的想法,自然不足為奇。)
  他想伸出手去,按在對方的肩頭上,以令對方鎮定一點,可是皇帝的龍体,顯然不能讓人隨便亂碰,那“建文帝”大是不悅,面露憤怒之色一下子將他的手拂了開去,喝道:“規矩點。”
  齊白苦笑,作了一個手勢:“你自然沒有如此高壽,一定……早已……歸天了……”
  那“建文帝”又是陡然一震,齊白連忙后退了几步,生怕全突然之間變成了一蓬白骨,四下亂濺。
  等了片刻,人仍然好好的是人,只瞪大了眼,十分惱怒,他道:“胡言亂語,該當何罪。”齊白歎了一聲:“你說有百余人和你同住在此,他們在何處?”
  “建文帝”又是一片惘然;“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复國無望,返京無門,自然有人生老病死,一個個少了,又沒有新來的人,一直到……啊……啊……”
  他本來是以十分傷感的語調在感歎的,說到一半,突然發出了凄歷之极的三下叫聲來。
  那三下叫聲,把齊白嚇了一大跳,倒也罷了,接下來發生的事,雖然齊白膽大到可以經年累月在古墓之中打轉,但是也一想起來,就不免冷汗直冒——這多半也是他上次來我這里時,嚇得失神落魄的主要原因。
  那“建文帝”叫到了第三聲,突然一伸手,緊緊抓住了齊白的手臂,神情可怕之极,雙眼突出,汗涔涔而下,他抓得十分有力,可是齊白由于害怕,也不覺疼痛。
  齊白在那一剎那間所想到的是:自己叫一個鬼抓住了,那是一個死了五百年的老鬼。
  他雙手亂搖,喉際“咯咯”作響,几乎連气都喘不過來,不知如何才好。
  就在那時,那“建文帝”更以撕心裂肺的聲音在慘號:“我終于也死了。我死了,一代至尊,在荒山之中。”
  他的叫聲,在整個山洞中,呼起了陣陣回響,剎那之間,齊白只覺得陰風陣陣,恍惚之間,像是不知有多少鬼魂,在跟著他一起號叫。
  齊白也不由自主大叫起來:“你的死不關我事,你早已死了,至少死了五百年。”
  他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來的勇气,一下子掙脫了“建文帝”的手,反倒用力抓住了他的肩頭。
  齊白用力搖著:“你定一定,人沒有不死的,死了變鬼,能像你這樣……魂魄凝固……宛若生人的……真是罕見之极……那又有什么不好,何必悲號?”
  齊白這時所說的什么“魂魄凝固,宛若生人”等等,自然是鬼話連篇;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還能說些什么呢?他能想出這樣的話來說,已經不容易之至了。
  只見那“建文帝”听了,臉色死灰,身子簌簌發抖,口唇也顫動著,在他的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來:“我身死已久……已五百年之久。不知大明天下,如今是什么人當道?”
  齊白苦笑:“明朝早已亡了,唉,說來話長,你現在等于与天同壽,我看你是天下第一奇……奇……”
  本來,“天下第一奇人”的稱呼,可以說當之無愧,可是齊白認定了眼前那個不是人而是鬼,自然不能稱之為奇人了。而如果稱為“奇鬼”。又不知鬼靈是不是有什么忌譯,很怕馬屁拍在馬腳上,所以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說才好。
  那,“建文帝”這時長歎一聲,又從頭到腳打量了齊白一下,搖著頭:“五百載,世風必已大變,你這一身服飾,算是什么?你頭發何以如此之短,莫非是罪囚之徒?”
  古時把頭發剪短,是刑罰之一,稱作“堯”刑,這齊白是知道的,齊白向那“建文帝”一看,只見他的頭發比常人長些,但也未及古人的標准,而且也就是這樣亂糟糟地披散著,看起來不像有什么皇帝的气派,他忍不住道:“你自己的頭發也不比我長多少。”
  “建文帝”像是吃了一惊,忙伸雙手去摸頭發,一摸之下,神情更是大惊,牙齒相叩。發出“得得”的聲響:“怎……怎么會這樣?這……還成何体統?”
  齊白反倒安慰他:“曾有記載說你曾削發為僧,或許……自那時起,便剪了頭發?”
  那“建文帝”的神情彷徨之极,那种無依無靠的凄苦,絕不是造作出來的,叫看到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可是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
  只見他雙手抱住了頭,身子慢慢蹲了下來,一直到整個人蜷縮一團,在那里強烈地發著抖,齊白在這時,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這一下動作,又令得齊白疑心大起,在拍了兩下之后,又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按,触手處,分明暗暖如同活人,一點也不像鬼魂應有的冰冷。
  齊白更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也就在這時,那“建文帝”抬起頭來,一臉苦澀:“唉,我無法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自己是人是鬼。不過我太祖高皇帝既然安排我一直住在這里,我也唯有在這里住下去,你既然來了,也算有緣,請進來一敘。”
  那建文帝說著,看來十分艱難地站了起來,齊白想要去扶他,卻又遭到了他的拒絕。
  他向內走去,齊白在后面跟著,不到三分鐘,齊白就絕對可以肯定,那自稱“建文帝”的,絕對是這座古宅(或這個古墓)的主人。
  齊白是盜墓專家,對古建筑物,有相當程度的研究,可是即使以他專家級的程度,進入了一所陌生的古宅。也必須有一個摸索的階段,絕不能夠一上來就熟門路。
  何況這所古宅,不但回廊曲折,造得十分隱蔽,而且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暗門暗道,那更要大費周折,才能夠弄得清來龍去脈。
  可是,那“建文帝”大踏步极快地向前走著,該轉左就轉左,該轉右就轉右,一點猶豫也沒有。更看得齊白目瞪口呆的是,他順手在牆上或柱上一按,齊白連机關掣鈕在哪里,都還沒有看清楚,暗門已打開,有一扇暗門,是在一根一人合抱粗細的圓柱之中,設計之精巧,連開白這樣的机關專家,也贊歎不已。
  當他跟著“建文帝”走進圓柱,經過了一個窄的市道.忽然開朗,又到了一個堆滿了玲攏透剔的假山石的院子中時,他不禁由衷道:“這……宅子的秘道,建造得那么妙,只怕大內錦衣衛的高手,就算找到了這里,閣下也可以安然無恙。”
  這齊白這樣說,是由衷地對這古宅的稱頌,他再也沒有想到那“建文帝”對“錦衣衛”這三個字的反應,會如此之強烈。
  (明朝自洪武年起,皇帝的親軍有十二衛,以“錦衣衛”最重要,明成祖更把親兵擴充到二十衛。)
  那“建文帝”本來是大踏步在向前走著的,一听得齊白那樣說,先是陡地停住,然后,緩緩轉過身來,臉色鐵青,那巨宅處在一個大山洞之中,在屋內,光線不見昏暗,但此際恰好來到了一個小院子中,所以可以看到他惊怒交加的神情。
  他已怒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伸手指著地上,手指在微微發抖。
  齊白一時之間,不知他這個手勢是什么意思,反倒問:“怎么啦?”
  直到這時,那“建文帝”才厲聲叫了出來:“跪下。”
  齊白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是駭然,他當然不會跪下,只是道:“我說錯了什么?”
  那“建文帝”剛才在喝齊白跪下之際,兀自聲色俱厲,可是這時,身子卻又像篩糠也似發起抖來,聲音嗚咽:“你……竟拿錦衣衛來嚇朕,你……你……”
  齊白這才恍然,知道“建文帝”雖然躲在這荒山野岭之中,但一定也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所以他知道方孝儒被腰斬滅十族,自然也知道明成祖,他的四叔,不知派了多少人,遍天下在搜尋他的下落。
  其中的主力,自然是“上二十二衛”,而又以錦衣衛為主。
  這种大規模的搜捕行動,一定令得他許多年來,談虎色變,心惊肉跳,寢食難安,唯恐有朝一日,這個秘密所在被發現。
  而剛才卻偏偏又的提起了“錦衣衛”,所以才令得他這樣惊怒交加。
  一想通了這一點,齊白首先又起了一股妖异之感:這個……鬼,還真是建文帝,一點不假,不然,不會反應如此強烈,接著,他就苦笑了一下:“對不起,我是無意間提起的。事實上,這里如此隱蔽,誰也發現不了。”
  听得齊白那么說,“建文帝”像是放心了一些,但隨即又疾聲問:“你又是如何發現的?”
  齊白忙解釋:“我是專才,普天之下,唯我一人而已。”
  “建文帝”盯著齊白,臉色陰晴不定:“你……准備終老此處?”
  齊白忙道:“能和你在一起……我很榮幸,我可以長期在此,但總要离開的。”
  “建文帝”臉色大變,連叫了几聲:“來人,來人。”
  他叫得雖然聲音宏亮,可是在空洞的巨宅之中,除了嗡嗡之聲之外,沒有別的回響。
  齊白這時,也不免暗暗吃惊,心想若是應聲奔出十來個錦衣衛來,抓住了自己,“建文帝”又大喝一聲:“推出午門斬首!”那可不是玩的。
  所幸“建文帝”叫了几聲,一沒有人出來,齊白才定下神:“你怕什么?所有要找你的人早已死了,時易事遷,你只不過是歷史人物,就像你……在世之日,看唐太宗、成吉思汗一樣,哪里還有什么恩恩怨怨?”
  “建文帝”雙手亂搖:“千万別這么說,我既然可以還在,叛敵也一定可以在,一樣不會放過我。”
  他說得极其認真,語音中的那股恐懼,影響了齊白也感到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可以有殺身滅門之禍。
  所以他一疊聲道:“是,是,我不會胡亂對人說。”
  他這時所想到的是,如果明成祖的鬼,指揮著一大批錦衣衛的鬼,前來拿建文帝的鬼,那不知道是一個什么樣的場面。
  由于這种想法,實在太荒誕了,是以他不由自主,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打了一下,不由自主喘著气。這時一他也想到了我,這樣的奇遇,他自然會想到我,要說給我听,來和我商量。
  他道:“我至多只對一個人說起。”
  “建文帝”厲聲道:“一個也不行,我……若是我……還有人可以差遣,定然不容你活著离開此處。”
  齊白歎了一聲:“可是……你死了已經五百年,還有什么可怕的?”
  “建文帝”仍然雙手亂搖,頓足:“總之,唉,從長計議。”
  他說著,向前走,不多久,就來到了一間布置得极其精致的書房之中。齊白是識貨的人,一看到書房中的擺設,心頭就怦怦亂跳,那一整套明黃色的五爪金龍御窯瓷器,外面根本沒有見過,顯然是專為建文帝這個避難所而設的。
  “建文帝”在呆了片刻之后,居然“皇恩浩蕩”,賜齊白坐。齊白坐了下來之后,“建文帝”便問天下大事,可是怪的是,齊白講了一點點,他就用力一揮手,神情疑惑:“怪,這些事,我全知道,對了,明祚最后,崇禎皇帝在反賊李自成破應該之后,在煤山自盡,接著,便是滿族進關,建立滿清皇朝。”
  這一直,輪到齊白目瞪口呆,但是他立即找到了解釋:這是一個五百年的老鬼,老鬼不會一直自困在這古宅之中,說不定云游四方,剛才看他的情形,就像是才外出歸來,那么,他知道這五百年來,世上發生過一些什么事,自然不足為奇。
  齊白想到了這一點心中暗自慶幸,心想若是他“下旨”要自己將那五百年的歷史詳細講給他听,倒也是一件麻煩事。
  這時,“建文帝”又皺起眉:“朕餓了,又思飲酒,你且去備來。”
  齊白直跳了起來,嚷:“我怎知酒菜在何處?況且你,你……根本是鬼……如何還要進食?”
  “建文帝”神情茫然:“感到饑餓,自當進食。”
  齊白又是疑惑,又是惊駭:“這宅子那么大,你可知糧食貯存何處?”
  “建文帝”翻著眼:“自有仆役准備,我怎知道?”
  齊白苦笑:“你可是自歸天之后,魂魄一直云游在外,至今方歸?”
  “建文帝”好像連這一點也不能肯定,只是側著頭想,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齊白無法掩飾:“總是你對這宅子熟些,我們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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