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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部:消滅二十億人的特种病毒


  我听到這里,心中就陡然一動。
  “原駐東南亞聯絡員和他的手下。”自然是指包勃和与他一起死于小型飛机失事的那几個人了!
  所謂“懲戒”,就是處死,其間竟連一點余地都沒有!
  而令我心動的,是听了“委任了新的駐東南亞聯絡員”之故。新委任的,是什么人?替代了包勃那位置,成為“主宰會”的聯絡員,會是青龍嗎?
  那男人的聲音在繼續著:“斐將軍的野心,超越了大家的決定,所以決定開除,已經執行,這項決定,有利于這局勢的均衡,也可以制裁自以為是的成員。”
  我吸一口气,繼續听下去,那男人頓了一頓,忽然道:“燕麥有什么問題?”
  所謂“燕麥”,自然是一個代號。我立時又听到了另一個變音,相當蒼老:“一項政治婚姻,會在北非洲進行,應該讓它如期實現嗎?”
  我迅速轉念,自然也立即想到了那宗婚姻是哪一宗,接下來,是好几個人的討論,有的贊成,有的反對,表決的結果是“听其自然”。
  然后,接下來討論的一個問題,又令得我心頭亂跳。提出的問題是:“航道再受到阻扰,考慮使用強大的武力行動。”
  我自然知道,“航道受阻扰”是怎么一回事,稍留意國際時事的人都知道。
  結論是一個響亮的聲音所作出的:“武力去,情報證明,唯有武力行動,才是最好辦法,要戰爭,也在所不惜!”
  我喉際有點發干,移動了一下身子,又在若干和世界的局勢有關的討論和決議之后,是一個相當尖利的聲音道:“散布計划在實驗室中已到了決定性的階段,是不是要實行?請討論。”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什么計划?計划太多了。”
  尖利的聲音提醒:“請參閱一七一號絕密文件。”
  記錄中居然有“刷刷”的、翻閱文件的聲音。我自然無法和道那文件是什么內容,奇怪的是,我听到了几下不顯著的低呼聲——由于惊駭而發出來的那种。
  顯然,那表示有不少人看到了令他們感到恐懼的東西。
  像是那個蒼老的聲音:“十分可怖,也很理想,最后選定了哪一种?”
  一個聲音道:“看到個活人了?瘦成那樣的人,才一出現的時候,會使人為那是由于饑餓形成的,要好久,才會有人發現那是一种特殊的病毒所形成。”
  我一直在用心听著,雖然不是完全听得明白,但是也可以知道,這個“會議”,正在決定許多世界大事,會議所作的決定,的确能左右世界的大局。但是我也在想:“与會者通過什么來執行他們的結論呢?如果根本不能實行,那就只是痴人說夢,整個所謂“會議”,可能只是一些神經不正常者的游戲。
  而當我听到听了所謂“散布計划”時,我帶全估不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計划。可是接著,有人提到了“活的人骨”、提到了‘瘦成那樣的人”,即使我立時想到了在那批相片中看到的那個人,用“活的人骨”來形容,實在再恰當不過。
  我也立時想到,剛才,在翻閱文件的聲音中,有不少低呼聲,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批可怕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情形,全是“實驗室中成功的結果”?
  至于那“活的人骨”,竟是由一种“特殊的病毒”所形成的——听到了這里,我心間狂跳,喉際發干,几乎昏過去!
  在實驗室中,制造一批“特殊病毒”并將之散布出云,這就是所謂“散布計划”。
  這個計划付諸實行,病毒侵入人体,就會有大批人變成照片上的那种可怕的“活人骨”,而表面上看來,是由于饑餓。
  我的思緒极度紊亂,所以,我忽然又想到,常在新聞圖片上,看到那批亞洲各地的饑民,瘦得皮包骨頭,奄奄待斃,是不是“散布計划”已經在實行了?那些人并不是因為饑餓,而是已受了“特殊病毒”的侵襲?
  剎那之間,我耳際嗡嗡作響,那個聲音,听來也格外震耳:“估計至少要在三十年之后,才會有找出防預這种病毒的方法,而到時,由這中特殊病毒造成的死亡,估計是二十億人,可以恰好抵消人口的增長。這是一個完美完善的計划!”
  我不由自主閉上眼睛,伸手扶住了牆,以免太過震惊,會站不穩。
  地球上的人口,如今是五十億,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加,人口急速膨脹,是一個大問題,一個尚待解決的大問題,沒有人否認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因為若是由得人口毫無節制地增長的話,會形成极可怕的后果。
  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在三十年之中,通過散布病毒,消滅二十億人,來抵消三十年中人口增長的數字,這樣的計划,和大屠殺有什么分別?
  誰听了這樣的計划,都不免震動,虧得那些人,還能冷靜地討論這樣的計划!
  我想大叫,可是張大了口,只是大口喘气,卻發不出聲音來——這個計划若是付諸實現,那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殺戮!
  二十億人!在特殊病毒的侵襲下,先變成“活的人骨”,然后死,無可救治,無從預防!更可怕的是,這是來自“主宰會”的計划,若是有什么力量阻止它的進行,只怕也會遭到無情的誅殺。
  我身上的寒意,起來越甚,在未來的三十年中,人口增加二十億,那固然可怕,但是在未來的三十年中,有二十億人,會被,這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不可想像。而且,大規模的,無可預防的神秘死亡,必然會給全人類帶來极度的恐慌。
  很難想象,在這种龐大的死亡陰影的籠罩之下,人類還能有正常的社會生活!聯帶而產生的心理影響,可以使全人類的道德崩潰,而進入不折不扣的世界末日的心態之中!
  我越想越害怕,只想到了點:“這個計划,必須要制止!盡一切力量制止!
  在雜亂的思緒中,我也想到,許多日子來,我曾和不少外星人打交道,地球人一直怕地球遭到外星的侵襲,被處星人毀滅。
  如今看來,真要毀滅全人類的,還是人類自己。
  那种“特殊病毒”的散布計划”,遠比大量制造核武器可怕得多,病毒散布開來,如何可以控制它們去殺害二十億人?如何可以控制它們不無限制地擴散?一种在三十年間可以令二十億人死亡的病毒,要令全人類消亡,自然也輕而易舉!
  我一面迅速轉著念,一面大口喘著气,而在耳筒中,帶不斷有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一個聲音在問:“沒有更好的,更直接的辦法?這种方法使人死亡,要多久?”
  回答的聲音說:“十天,還可以更縮短。”
  另一個聲音在問:“實驗室的報告什么時候可以完成,供我們研究決定?”回答的聲音說:“最近一個,就可以有极詳細的報告。”
  我雙只緊握著拳,不由自主,啞著聲音叫了出來:“這無數的實驗室在哪里?”
  我又聲音苦澀地笑——就算知道了實驗室的所在處,那又怎么樣?去把它炸掉?今得那种特殊病毒,更快散布?提前殺人?
  如果要制止這种事發生,一定要那些瘟神,取消這個“散布計划”。
  很奇怪,這時候,我自然而然,把那些參加會議的人,和瘟神聯想在一起。到那時為止,我听到的一共是五個不同的聲音,那簡直是一個五路瘟神的會議,在決定如何把瘟毒放出去,殺害二十億或更多或全人類!他們的行為,和傳說中的瘟神一樣,而殺戮的規模卻大得多!
  自有人類歷史以來,最大的瘟疫,使多少人死亡?不會超過三百万,可現在是二十億,是二十億!
  這時,那個蒼老的聲音道:“等有了受害的報告后再作決定。決定總要作的,我們對全人類負有歷史責任,大家都明白這一點?”
  耳筒中傳來了几下答應聲,聲音并不大,可是震得我心頭發怵。
  這种大規模的殺戮,竟也冠以“歷史責任”之名,真令人啼笑皆非。
  在靜了极短的時間之后,又是那個最先提及“散布計划”的聲音說:“要告訴各位的是,這個計划在執行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先是一陣靜默,然后是几個极表不滿的悶哼聲。那蒼老的聲音(這個人在主宰會的地位一定相當高),更表示了明顯的不滿:“怎么了?我們所有的計划,都必要在毫無意外的情形下運作!”
  那聲音道:“是,就是剛才曾提及的那個東南亞聯絡員,他在准備把實驗室的一卷攝影結果轉交給一個會員前,竟遭到了扒竊,失去了那卷軟片。”
  又是一陣靜默,那聲音才道:“而且,經過了努力,沒有找回來,知道扒竊者是誰,也知道了扒竊者和几個身份神秘的人有來往——”
  我听到這里,手心已不住在冒汗,可是接下來听到的話,縱使不至使我魂飛魄散,也足以張口結舌!
  那聲音繼續道:“其中有一個最值得注意的人,叫衛斯理,有關他的資料,請參考附送文件第七號。”
  天!我竟然也在他們的名字單之上了!
  接下來,是要命的沉默,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和一些意義不明的“唔啊”之聲,顯然是那些人,正在翻著有關我的資料。
  在那段時間中,我屏住了气息,以致胸口隱隱生痛。終于有了聲音,是那蒼老的聲音:“嗯,這個衛斯理,看來不容易對付。”
  一個聲音道:“簡直難以對付之极,他和若干外星人,好像仍有聯系。”
  那個提出有我的人道:“本來,事情可能和他有關,但最新的消息,他并不卷入漩渦。”
  我听到這里,不禁大奇——我非但卷入了漩渦之中,而且,正在漩渦的中心,何以那人會那樣說,難道:“主宰會”的情報工作,竟然如此之差?
  可是再听下去我立即明白了,那人繼續道:“根据新任東南亞聯絡員的報告,最近他曾与之會晤,證明這個衛斯理曾在事件中出現,是由于他和那個扒手是老朋友,他和整件事無關,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我在“主宰會”的耳目之中,竟然有那么高的地位,這一,頗值得自傲,而那几句話,更證明了“新任東南亞聯絡員”,除了青龍之外,不可能再是別人!
  青龍明明知道我和事情大有牽連,甚至最近他還在我的書房中看到了那批照片,可是,他的報告卻是我和整件事沒有關系!
  他的用意再明顯也沒有——他在掩護我!
  他明知欺瞞被發現的結果,可怕之极,可是他還是不顧一切地幫助我,避免我和“主宰會”的敵對地位明朗化!這使我十分感動,而且,使我聯想到來看我的情形,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那种微妙的應對。而我還是太低估了他,他顯然早已知道那塊玻璃在我手里,也知道我終于會利用那塊玻璃,听到這一段錄音。
  他只是暗暗地勸我不要再追查下去,委婉地警告我不要和“主宰會”為敵,而他為了使我不陷入危險的境地,而冒著极大的風險;
  青龍竟然是那樣的一個好朋友。
  當時,我心情激動之极,但是我也有了決定:不論我要采取什么行動,我一定要先和他商量了再說。
  有了這樣的決定之后,鎮定了很多,耳筒中有一個聲音在說著:“与我們為敵的,一律消除,這是我們的宗旨。那卷底片,一定要找回來,要是流傳出去,追根究底起來,‘散布計划’的內情,就會暴露。”
  那聲音道:“是,正在努力,但如果全然無可追尋,就有可能它已不再存在。”
  剛才的聲音听來暴躁:“不要‘可能’,我們要有百分之百的肯定。”
  雖然沒有人反對這個意見,听到的是那几個附和的聲音,整個會議,到這里已告一段落,又靜了片刻,才有人道:“這次會議結束,下次討論,請等候通知。”
  接下來,是一些“滴搭”的聲音,那更可以肯定,會議是電話會議,參加的五個人(我听到五個不同的聲音),可能一個在北美洲,一個在西歐,一個在亞洲!現代科技,輕而易地使他們可以互相听到各自的聲音,和聚在一起商議一樣。
  接著,又是那個女孩聲,再告誡了一遍,絕不能把听到的內容泄露出去。
  我放下耳筒,走出那家音響店,漫無目的的向前,心中一片紊亂,不知不覺來到了海灣邊,我在一張臨海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海風吹來,應該甚有涼意,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反倒不住在冒汗。
  真有“主宰會”存在?
  不但存在,而且他們不斷在活動!
  他們的活動,不但左右了世界局勢,而且,還進一步影響了人類將來的命運!
  而他們的行事手段,如此之出乎常規,和人類社會現以奉行的的道德觀,截然相反。
  他們這樣的活動,究竟要把全人類送到什么樣的境地中去?
  我呆了許久,心中充滿了惊駭欲絕的疑問,等我稍為定過一些神來時,我取出了那小錄音机,想把整個過程再听一遍,才發現我那性能良好的小型錄音机,一點聲音也沒有記錄下來。
  我心中苦笑,暗罵自己太笨,當然在試听間中在著強烈的消磁裝置,使任何錄音机失效,不然。每一個旁听者,都可以知道是哪些人在參加會議了。
  我又想到阿加酋長,他千方百計,以那么高的代价,取得了“主宰會”的旁听資格,只怕他也絕想不到,會是這樣一种方式的旁听,他可能以為可以和“主宰會”的成員見面,握手言歡。
  到現在為止,我也只知道斐將軍,曾經是會員,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自然,任何人都可以估計,可以隨便舉出三五十個,在世界上有權有勢,足以左右世界局勢的人出來,說他們是會員,可是要确實證明他們的會員身份,就難之又難了!
  我一直呆坐到了夕陽西下,想了又想,到后來,心境才漸漸恢复了平靜,那是由于我想到,“主宰會”的組織,不論多么嚴密,那大人物,總不能每件事都親自去做,必然要利用許多人。而人是最難控制的,其間也必然會生出許多漏洞來,所以,不必把“主宰會”當成是無可抗拒的可怕。
  像青龍,擔任主宰會中一個相當重要的職位,可是他卻為了掩護我,而作一虛假的報告,使得主腦分子受了蔽,作錯誤的判斷,暴露了他們的弱點。
  我相信,由于青龍的誤導,他們對我并沒有進行嚴密的監視,我的行動,雖然在青龍的意料之中,但他也不會報告上去。
  想到這些,自然輕松了許多,但是我還是不敢大意,在返回酒店途中,我肯定了沒有人跟蹤,在酒店,又和白素通了個電話,我只表示一切順利,見面再說,又囑咐她,如果青龍來了,請轉達我對他的感謝,他會知道為了什么謝他。
  然后,我聯絡航空公司,准備在最短的時間就离開。
  我如果阻止這個“散布計划”的實現,時間沒有太多,一個月,完整的研究報告出來,計划就會實行。我一閉了眼,就似乎看到奇形怪狀的特种病毒,在漫天飛舞(真正的病毒當然小得肉眼絕看不到),從人的毛孔中鑽進去,在人体內繁殖,生長,使得被病毒侵襲的人,成為“活的人骨”。
  我也夢見五個瘟神,穿著顏色不同的衣服,在漫天飛舞,撤下瘟疫的种籽。令人大批大批的人死亡。
  胡亂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到机場,航机著陸,一出來,就看到了白素,白素的神情,有异樣的緊張,一見到了我,就雙手緊握著,她手冰冷,看到那情形,像我九死一生歸來一般。
  我忙望向她,她伸手向處一指,我循她所指看驕,看到青龍正站在那里,舉手向我略打了一個招呼。
  白素低聲道:“原來你的行動,他都知道,他也知道那塊玻璃在你這里——當時,紅色跑車曾被明确地報告,是被他刪去的!”
  我拉著白素,向青龍走去,青龍也向我迎來,到了近前,我才道:“青龍,你真大膽!”
  青龍淡然一笑:“彼此彼此!”
  他有點急不及待地問:“你听到了什么?”
  我道:“說來話長……以你如今的地位,難道竟一無所知?”
  青龍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棋盤上的一只棋子,怎知道下棋的人,會把我放到什么地方去?”
  我壓低聲音:“方便和我在一起出現?”
  青龍點了點頭,我和他不約而同,緊握著手,用力拍對方的肩。
  一起到了家中,他先斟了一大杯酒,大口喝著,抹著嘴:“我先說。”
  我沒有异議,他再喝了一口,才道:“你才走,就有人來找,要我替代包勃的職位。經過的詳細情形我不說了,和我接頭的人說,我被視為最佳人選,如果我不答應,由于已經和我接過頭,不答允的唯一結果,就是被消滅,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消滅我。”
  我和白素都不出聲。
  用死亡來威協像青龍這樣的人,照說地發生不了什么作用的,我在等候他進一步的說明。
  他再喝了一口酒,神情苦澀,伸手在臉上重重撫摸著:“兩位,你們或者,……會笑我,我……曾經死過一次,所以……真正從心底深處,害怕死亡!所以我答應了。”
  我大聲道:“才不是!你是為了可以更好幫助我,因為你明知我不會就此干休,有你幫助,事情時行就會容易得多。”
  青龍現出了十分高興的神情:“我真會這樣想?我真的不怕死亡?”
  我用力拍他的肩,我知道,他那不尋常的死亡經歷,在他心中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消除他心頭的陰影,他才會完全恢复正常,我道:“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勇敢的人,你雖然受了雇用,可是你勇敢地反抗,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青龍像是受了稱贊的小孩子一親,神表高興莫名,連連搓手:“你怎么知道了那么多?你真的旁听了一次會議?討論了一些什么?”
  我也先喝了一大酒,定了定神,才把我听到的一切复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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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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