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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溫門宋氏


  溫寶裕走過去抱住了那圓柱体:“這身体在里面保存了那么久,又隨時可以活回來,這种情形是人類多少年來的夢想,具有無比的研究价值,是那類外星人的超能力,怎么會沒有用處!”
  我點了點頭,溫寶裕的想法很有道理,不過就算有了這具身体,以人類的科學水平來說,又如何去研究?根本完全無從著手,就像是一具高性能的計算机落在穴居人的手中一樣。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溫寶裕考慮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气:“說得也是,只好把它送回去了。”
  紅綾听得溫寶裕這樣說,松了一口气,低聲道:“真對不起,實在不知道里面有人,不然絕不會把它搬來搬去。”
  溫寶裕忽然向藍絲道:“我們跟著去,我想盡可能和變成海螺的万良生取得聯絡。”
  溫寶裕這种想法,异想天開至于极點,不過如果万良生的思想組可以自由活動,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我听了也不免有些心動。溫寶裕鑒貌辨色,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心意,他不等我提出,就道:“這种十划還沒有一撇的事情,我們三個人去就行,不敢勞動大駕!”
  他急急不想我參加,使我感到其中必有古怪。
  我很認真地道:“我曾和万良生有過溝通,再去找他,比較容易!”
  溫寶裕顯然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來拒絕我,神情焦急,抓耳撓腮,不知道如何才好。
  白素也早看出其中有古怪,她笑道:“你把不讓他去的理由老實說出來,會有商量,不然我看他非去不可!”
  溫寶裕抓著頭:“我不是不讓他去,而是怕你們家里有事!”
  這話更是古怪透頂,連白素也不肯放過他,立刻追問:“我們家里會有什么事?你不把話說明白,休想离開。”
  不但白素生气,連紅綾和藍絲也訝异莫名,紅綾道:“小寶真了不起,居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知道我們家里會有事。”
  溫寶裕神情尷尬,支支吾吾,道:“也不是會有什么大事,是有人會去找你爸。”紅綾揚眉:“這更了不起了,居然連詳細內容都知道!”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起冷冷地望著溫寶裕。溫寶裕歎了一口气:“好,我說,是我母親有事情要找兩位!”
  說來說去原來是這樣一回事,我又好笑又好气:“令堂要來找我們,你為什么早不說,還要鬼頭鬼腦故作神秘。”
  溫寶裕長歎一聲,欲言又止,像是有難言之隱,突然向我和白素打躬作揖:“看在我們相識一場,請兩位接待家母,不論她提出什么樣的要求,兩位看著辦,小的我就感激不盡了!”他說得很是可怜,我和白素心中奇怪之至,不知道溫媽媽找我們有什么事情。
  溫寶裕在我們的注視下,雙手一起掩住了口,表示無論如何不會說什么。
  后來溫寶裕向我們苦笑:“當時我實在是不能說!我要是說了,衛斯理肯定不回家見我母親,說不定遠走高飛,三年五載不回家門!”
  溫寶裕算是對我很了解,情形雖然不會如他所說那樣夸張,但至少我也不會立刻回家,以避免和他的母親相見。
  而在當時,我自然不知道溫媽媽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們,只是想當然的覺得像溫媽媽這种生活优裕的婦人,哪里會有什么大事!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們這种婦人就看得比天還大了。
  好多年前,這位女士曾經要我去為一家少年舞蹈學校去作開幕剪彩,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
  所以我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笑道:“就算我們相識一場,令堂如果再叫我去剪彩,我必然拒絕!”
  溫寶裕含含糊糊,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話,我也沒有听清楚。
  我們离開了大屋,分成兩路,我和白素回家,帶著X光透視的頭部圖像,以便找人重現面貌。我心中已經想好,這件事可以交給小郭去辦。
  而紅綾、溫寶裕和藍絲,則帶了那圓柱体再度出海。這時候天色已黑,紅綾堅持漏夜把圓柱体送回去,溫寶裕顯然不想和我們一起,所以竭力贊成。
  我和白素在回家途中,自然而然在想溫媽媽找我們究竟有什么事情。
  在半途,我搖頭:“我放棄了,實在想不出來。”
  白素道:“我也放棄了——不過我卻可以肯定事情一定無聊至于极點,小寶怕我們會生气,所以才避之唯恐不及!”
  我也料到事情必然如此,不禁歎了一口气:“這類人日子過得太好,所以無聊的念頭,也就特別多,到時候你可別心軟,該拒絕就拒絕!”
  每次溫媽媽出現,總有些惊天動地的場面,這次居然例外,至少在我們到了家門前的時候,還沒有什么异狀。
  我自然而然松了一口气,一面開門,一面向白素道:“可能還沒有來——希望只是溫寶裕和我們開玩笑。”
  話才出口,就听到一個尖銳的女高音從里面傳出。絕對不夸張,由于這聲音的分貝太高,超過了人的听覺所能接受的极限,所以我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不過我當然可以知道,那是溫媽媽發出的聲音。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搖了搖頭,表示她也听不清楚。
  溫媽媽平時說話雖然大聲,可是也不至于到這种程度,現在發生了這种情形,我知道那是由于她和老蔡在說話的緣故。老蔡年紀越大,脾气越坏,重听也越甚。
  老蔡一直很喜歡溫媽媽,理由是她說話他听得到——老蔡不埋怨自己听覺退化,卻埋怨我們說話聲音太低,溫媽媽的女高音恰好可以使他听到,所以他感到高興。
  我吸了一口气,勉力鎮定心神,推開了門,果然看到溫媽媽穩如泰山地坐著,老蔡眉開眼笑在和她說話。
  看到了我和白素,老蔡拍手:“看,他們回來了,早說你福气好,一定會等到他們的!”
  老蔡得罪起人來,教人受不了,他阿諛起人來,也同樣教人受不了!
  溫媽媽一看到我們,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是一來她可能坐得太久,所以一時之間動作不是很靈活。二來她福气是不是好雖無從考究,但体形又發福了卻可以肯定,所以行動也就更加困難。
  老蔡十分殷勤,連忙伸手去扶,情景倒有几分像小李子侍候老佛爺,很是滑稽。
  我忍住了笑,白素畢竟好性情,忙道:“你請坐,不必客气。”溫媽媽還是勉力站了起來,看到了這种情形,我心中嘀咕,因為溫媽媽一直對我們不是那樣有禮,可能是因為她覺得我是她儿子的朋友,所以她要擺些架子。
  正因為她是有架子可擺就絕不放棄机會的那种人,所以這時候她如此有禮,證明她對我們的要求,一定過分。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者是。
  只見溫媽媽不但站了起來,而且滿臉堆笑,說了一句話,震得我耳際嗡嗡直響,可是卻听不到她在說些什么。白素忙道:“我們的听覺并無問題,請不必提高聲音。”
  溫媽媽這才說了几句我可以听得清楚的話,她道:“兩位回來了,小寶對兩位說了嗎?”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充滿了期望,看來她的要求很難開口,如果溫寶裕已經說了,她就可以避免為難。可是溫寶裕這個小滑頭什么也沒有說!
  白素搖頭:“小寶只說你會大駕光臨,沒說別的。”
  溫媽媽怔了一怔,重重頓足,很是惱怒:“這孩子,叫他做小小事情,都推三搪四!”
  我們的房子很舊,給她一頓足,情況就很不妙,我連忙道:“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自己說!”
  她卻還并不坐下,陪著笑,道:“衛先生,我知道你不好請,可是這次無論如何要請你走一遭,我是在人家面前拍了心口的!”
  她這番話沒頭沒腦至于极點,而且极不中听——她答應了人家什么,我又有什么義務去幫她完成?
  所以我几乎忍不住要發作,白素向我使了一個臉色,向溫媽媽道:“你答應了人家什么事情?”
  溫媽媽道:“有人想見衛先生,我答應了一定可以請到。”
  我冷笑一聲,可以肯定,她在向那個人保證可以請到我的時候,說話一定沒有那樣客气,多半是說“衛斯理算是什么,我去叫他來”之類。
  我知道了溫媽媽找我原來是這樣一件事,倒放下心來,而且也立刻決定不加理會。所以我略一揮手,向樓梯走去,口中道:“你隨便坐,我還有事。”
  這溫媽媽也真做得出來,她急叫道:“你有事,也等和我去見了人再做!”
  對于這种人,再說話實在多余,所以我連頭都不回,走上樓梯,而且有先見之明,先伸雙手掩住了耳朵。
  果然,我就算緊緊掩住了耳朵,這位女士的叫聲還是頗有天崩地塌的效果。
  在她的叫聲中,我進了書房,關上門,我的書房有极佳的隔音設備,可是還隱隱約約可以听到這位女士的叫聲。我突然想到,讓白素一個人受這种虐待,太不應該。
  所以我又打開門,只見溫媽媽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揮動,大聲吼叫,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白素就在她的面前,居然還保持著优雅的微笑,只是在不住地搖頭,表示拒絕她的要求。
  而溫媽媽居然進一步有了動作,伸手抓住了白素的手臂,用力晃動。我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從樓上飛身躍下,若不是念在她是溫寶裕的母親,我一定就勢雙腳踹向她的身子,哪怕她体重一百五十公斤,也管保教她直滾出門去!
  她是溫寶裕的母親,算是便宜了她,我自天而降,落在她的身前。她看到身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嚇了一跳,身子向后退,坐倒在沙發上。
  一時之間她雙眼發直,張大了口,倒沒有再發出怪叫聲來。我伸手指向門口,示意她离去!
  溫媽媽怔了一怔之后,忽然淚如泉涌,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道:“我答應了的事情做不到,以后走進走出,怎么見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和白素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种場面。
  在一旁的老蔡,向溫媽媽遞過去一大盒紙巾,轉過頭來向我道:“人家只不過要你去見一個人,看你把一個婦道人家嚇成什么樣子!還是小寶的媽媽。交你這种朋友,算是白交!”
  一個溫媽媽已經不好對付,又加上老蔡來糾纏不清,我真是只好苦笑。
  老蔡還在清算我:“交朋友,上刀山下油鍋,多難的事情都要去做!現在溫太太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只是要你去見一見那位万夫人,有什么大不了!那万夫人總不成三頭六臂,殺人不眨眼!”
  我听到老蔡兩次提到“万夫人”,心頭已經怦怦跳,心想怎么那樣巧,難道這個万夫人就是万良生的那位妻子?
  我立刻又想起溫寶裕那許多古古怪怪的樣子,由此可知,溫寶裕是早知道他母親找我,是和万良生妻子有關的,可惡的他竟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
  一時之間我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极點,所以老蔡也怔住了不再出聲。
  我定了定神,向老蔡喝道:“你剛才說什么了?再說一遍!”
  平時我對老蔡十分尊敬,從來也沒有用這种語气說過話,可是這時候我感到事情非同小可,眼前溫媽媽雖然不好應付,可是還不屬于可怕的范圍之內。
  而那位“万夫人”如果就是万良生的妻子——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何艷容,自稱有兩個博士的頭銜,其人豈止可怕,簡直恐怖至于极點!
  所以我非弄清楚不可!
  老蔡給我一喝,在怔了一怔之后,神情大是委屈,咕咕噥噥道:“我說什么了!”
  我追問:“剛才你說什么万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老蔡總算看出情形不對頭,所以老實回答:“是剛才溫媽媽說的,只不過要你去見一下万大人。”
  我立刻向溫媽媽望去,沒有說話之前,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溫媽媽本來看到有老蔡替她撐腰,哭得更是起勁,后來看到我臉色不善,才漸漸收小了聲音。當我向她望去的時候,她又努力抽泣了几下。
  我不理會她的表演,一字一頓地問:“哪一個万夫人?你說清楚一些!”
  這一問,溫媽媽她顯然會錯了意,所以立刻變了臉容,興奮起來,雙手揮動:“還有哪位万夫人,當然就是万良生夫人,自從她先生失蹤之后,她把整個集團的生意擴展到了全世界,真正不得了,現在是世界三十位富豪之一,這位万夫人可真正了不起,她想要見你,表示她看得起你——”
  她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我已經向白素道:“你還不把她轟出去,難道要我來動手?”
  一看到我對白素的神態也如此嚴厲,老蔡畢竟和我們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知道事情很不尋常,所以他連忙去扶溫媽媽起身,同時道:“溫太太,你先請回,事情不成功了,你先請回!”
  他把溫媽媽扶了起來,連推帶拉,把她送出了大門。
  等到大門關上,我才緩過一口气來,坐倒在沙發上。老蔡急急忙忙取了一瓶酒給我,我喝了三大口。白素望著我笑:“想不到衛斯理會嚇成那樣!”
  我苦笑:“我不是害怕,而是一想起那位万夫人,就渾身不舒服,那位万夫人就有這种本領!真是窩囊,怎么會讓我碰上這种事情!”
  我說著,向大門望了一眼,白素笑:“溫媽媽肯定堵在門口,你要出去,只怕要跳窗口。”
  我又惊又怒:“豈有此理!我這就去找溫寶裕——不,找藍絲,弄几條蛇或者蜈蚣來,看她走不走!”
  我一面說一面向大門走去,因為我對白素所說溫媽媽堵在門口這件事還有些怀疑。
  到了門口,我停了一停,然后很小心,慢慢地把門打開了少許,不發出任何聲響。
  從打開的几吋門縫中,向外看去,我吃了一惊,只見溫媽媽寬厚無比的背部果然就在門外,离門极近。
  我必須詳細說明她在外面的情形,才能明白為什么找打開了門,她竟然會一無所知。
  原來她的身体其寬無比,竟然比大門還要寬,她背靠著門站,雙肩部分抵住了門框,背部就碰不到門,所以我打開了門,她沒有感覺。
  我在吃了一惊之后,后退一步,想用力將門關上,嚇她一跳。白素知道我會有這樣的動作,迅速赶過來,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又輕輕把門關上。
  她又拉著我走開了几步,才壓低了聲音道:“你想干什么!她在門外不聲不響,正在找吵鬧的因由,你要是把她嚇哭了,看你如何收場。”
  想起我剛才几乎闖大禍,我自然無話可說。我也壓低了聲音:“她這樣堵在門口,成什么体統。”
  白素皺著眉,望向我,我連忙搖頭。白素伸出雙手,按住了我的雙耳,不讓我頭搖動,道:“我看除了答應她的要求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方法使她离去。”
  我道:“万万不行!”
  白素道:“她畢竟是小寶的母親,小寶知道事情為難,所以特地請求過我們。”
  我道:“小寶可惡。問題不在于她,而在于她的要求,那位万夫人我實在不想見到她!”
  白素道:“万夫人雖然從外形到內在都恐怖至于极點,可是她絕對不笨,你們上次見面絕不愉快,相信不是為了十分重要而且古怪的事情,她也不會想要見你。”
  我忙道:“就算她發明了人頭上可以長角出來,我也沒有興趣見她!”
  白素放開手:“那就沒有辦法了。”
  正在說著,大門上突然發出“蓬蓬”巨響,我忍無可忍:“就算和溫寶裕絕交,也顧不得了!”
  白素想要阻止,我已經走過去,把門打開。
  打開門之后,看到的情景,實在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怎么想也想不到!
  后來白素向我分析,她說,溫媽媽自己環境很好,生活富裕,可是只能算是小富翁。凡是小富翁都有一种無可避免的心態,就是巴結大富翁,而万夫人是超級大富翁。所以,溫媽媽把自己和万夫人的關系看得十分重要,她既然在万夫人面前拍了心口,若是做不到,當然再給万夫人看不起。對溫媽媽來說,這是大宅,面子上過不去,以后難以再在社會上立足了。
  所以溫媽媽無論怎么樣,都要完成任務,這才出現了我打開大門之后的那种意料之外的情景:溫媽媽竟然直挺挺地跪在門外,而剛才門上發出的巨響,是她用頭大力撞門所致!
  看到了這种情形,我連連后退,白素急忙走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她淚如泉涌,抽泣不已。
  我心中窩囊至于极點,我一向自詡我行我素,不受任何規范的約束。可是這時候我真正感到,人是群体生活的生物,連像我這樣獨來獨往的人,也不免要受到群体生活中种种關系的束縛。
  像這位溫門宋氏,上門來胡鬧,本來我可以把她轟出去,可是由于她是溫寶裕的母親,而溫寶裕是我的朋友,有了這种人際關系,我就無法可施,只有任她又哭又笑。
  溫媽媽一面抽噎,一面斷斷續續道:“要是請不到衛先生,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做人才好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人才好了!”
  她這時候的哭訴,倒的确出于真心——由于她在万夫人面前失了面子,万夫人必然冷落她,也必然有許多人看万夫人的臉色行事,溫媽媽就會被整個她數十年來努力鑽進去的社會所拋棄。對處心積慮花了無數心血,才有這個地位的溫媽媽來說,實在是致命的打擊!
  她知道后果嚴重,所以才感到真正地傷心,所以才什么行為都做得出來。
  這時候白素又向我望來。我除了苦笑之外,沒有別的反應。
  白素于是自作主張:“我看這樣吧,衛先生不是給人叫得動的人,如果万夫人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可以請万夫人到舍下來,這樣——”
  白素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發出了一下慘叫聲,打斷了白素的話:“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真是万万不可!一個胖女人已經使我像是活吞了一大把蝌蚪那樣惡心,要是再來一個更胖的女人,那就會輪到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
  而且如果溫媽媽且和万夫人一起堵在我家門口的話,會形成世界第八奇景,只怕會使整個社會動蕩不安!
  白素望著我,溫媽媽哭得更是傷心。
  我長歎一聲,語音無可奈何至于极點,道:“好,我投降,我去見她!”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去見她,總比她來好。我去,說好就好,說不好我立刻可以走。她來,要是賴著不肯走,那才糟糕之至。
  白素首先松了一口气。溫媽媽也止住了哭聲,可是還忍不住抽噎,由此可知她剛才的痛哭,并不是在表演。
  溫媽媽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气,她雙手緊緊握住白素的手,白素安慰她:“衛斯理說話算數,他說去,一定去!”
  溫媽媽掏出手絹抹眼淚,頓時臉上笑容嫣然。她本來是一個很美麗的婦人,雖然在她的臉上至少多了兩公斤脂肪,可是這時候破涕為笑,真正從心中樂出來,情景還是相當可觀。
  她一面笑,一面道:“那就請衛先生立刻和我一起去,万夫人一定等急了!”
  我自然臉色難看,白素在我耳際悄聲道:“又不是叫你去刺秦王,何必擺出一副壯士一去不复返的神情?”
  白素居然還譏笑我,真是沒有同情心,我乘机道:“我們一起去如何?”
  白素連想都不想,立刻大搖其頭,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忍住了笑,轉過頭去。
  就這几句話功夫,溫媽媽已經過來拉我的衣服,催我:“衛先生,我們該走了。”
  我真想破口大罵,可是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來。一旁的老蔡竟然也幫著溫媽媽催我:“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就去吧!”
  我向他大聲吼叫:“等我變成無頭鬼回來,你就高興了!”
  老蔡做了一個鬼臉,我哼了一聲,向大門外走去,溫媽媽興高采烈跟了出來,白素也走出門。
  門外的空地上,停著溫媽媽的大房車,司机站在車旁,看到我們走近,立刻打開車門。我心中在想,剛才溫媽媽跪在大門口用頭撞門的情形,司机肯定看到,而他居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算是一流雇員。
  上了車,我由得溫媽媽一個人坐在后座,省得和她去擠,我坐在司机的旁邊。溫媽媽吩咐司机:“到万夫人的別墅去。”
  車行之后,溫媽媽不斷地在說話,話的話全都無聊之至,大都是在稱贊頌揚這万夫人如何能干如何有錢,把她生命基因之中,向大富翁膜拜的部分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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