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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一個醫生的意見


  他將我帶到了一排車房之前,在那一排車房中,停著七八輛汽車,我揀了一輛跑車,他將車匙交給了我。
  我實在急于和那位已退休的醫生會晤,因為這位醫生,他一定曾經檢查過鄭天祿,他自然也可以知道鄭天祿的骨骼构造,何以會与眾不同。
  所以我立時坐進了車子,鄭保云低下身來,低聲道:“請你記得,這只是我和你兩人間之事,絕不要讓任何第三者知道!”
  我呆了一呆,想告訴他,如果我去拜訪那位醫生的話,那么,我必然要對那位醫生談起這件事來,可是我的話還未說出,他就一轉身,走了開去。
  我沒有再說什么,便駕著車,离開了他的解剖室,在公路上疾馳,我將車子的速度控制得相當高,我估計要兩小時左右,才能到馬尼拉,我可以向報館方面打听那位醫生的住址,因為那一位醫生在未退休前,是十分著名的一位名醫。
  我的車子,在公路上追過了很多車,隨著路標的指示向前駛著,當我駛出了約有三十哩左右之際,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上。
  我本來是可以直沖過去的,可是就在我將近駛到路口之際,突然有兩輛大卡車,自橫路上,駛了過來,攔住了我的去路。那兩輛大卡車突如其來,如果不是我及時剎車,一定已撞上去了!
  當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剎定了車子的時候,我已然心知事情十分蹊蹺,是以我立時將車子后退了十多米。也就在那時,在那兩輛大卡車內,至少有二十名漢子,跳了下來,他們的手中,都持著鐵棍,其中有兩個,才一跳下,便沖到了我的車子之前,不由分說,便揮動著鐵棍,向我擊下!
  這實在令得我大吃一惊,我實在是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在這里受到襲擊。那兩個大漢的鐵棍,“砰砰”兩聲,擊在車頭上,一盞車頭燈立時碎裂,而其余的人,也已蜂擁而上!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已然不及去思索我為什么會遇到襲擊,我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如何逃避他們的襲擊!
  他們總共至少有二十人,而且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有著鐵棍,我和他們去打斗,不容易討好,而我可以利用的是,我是在一輛性能十分高超的車子中!
  我必須巧妙地利用這輛車子,而不是去和他們徒手搏斗,所以,我在車頭燈被擊碎之后,立時又令得車子迅疾無比地后退了十多碼!
  那二十多人仍然追了過來,但是我已有可喘息的机會,我猛地踏下油門,車子發出了一陣怒吼聲,如箭一般地向前,射了出去,那些正在向我追來的人,顯然料不到我在突然之間,反向他們撞了過去,只听得他們怪叫著,四下躍開。
  他們避得再快,也快不過車子,有兩個人逃之不及,“砰砰”兩聲,被車子撞得向外直飛了出去,而我根本不去理會他們,待列車子直沖得到了离卡車不遠處,我才陡地扭轉了駕駛盤,車子發出了一陣難听之极的吱吱聲,緊貼著卡車的車身,在路邊掠了過去,越過了卡車,重又沖上了公路。
  等到我的車子,重又沖上公路之后,那些凶徒再想追到我,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了!
  是以,我立時可以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為什么會有人在半路上襲擊我!
  那兩輛大卡車等在岔路口,在我的車子將要駛到之際,攔住了我的去路,那顯而易見,是有預謀的行動,決計不是偶然!
  而我卻想不到有什么人以我為目標而對付我,我才到這里,自問在這里,沒有什么敵人!
  看來,最大的可能是那些人誤以為我是鄭保云!這里的治安不好,而鄭保云又是著名的富豪,會不會那些人有意綁架,而認錯了人呢?
  那十分可能,當我一想到這一點時,我更感到,我不應該一走了之,而應該將那些人交給警方,至少,我也應該警告鄭保云一下!
  我几乎是突如其來地停下了車,因為我想到我應該回去,而在我陡地停下了車之際,我突然發現,在我的車后,有一輛車子以高速跟著我,剛才我只當自己已脫离了危險,只顧在想著為什么,竟未曾注意!
  我的車子突然間停了下來,我倒并不是發覺了有人跟蹤而故意如此的,我只是想停車,掉頭,去通知鄭保云一下而已。
  但是,我在飛速行駛之際,突然停了下來,便令得跟在我后面的那輛車子,尷尬之极,那輛車子立時減慢了速度,但已在我的車旁,擦了過去。
  而且,當它急急忙忙地停下來之際,它整個橫了過來,攔在路中心,我從車中站了起來,只見那輛車的車門打開,兩個人,凶神惡煞也似,向下跳了下來,他們一面下車,一面向怀中探去。
  他們的動作,极其明顯:是他們在取槍!
  我心中這一惊實是非同小可,我剛逃過了近二十個人的鐵棍襲擊,這時又有人要用槍來對付我,第一次的襲擊,還可以說是誤會,是有人誤將我當作了鄭保云,但是第二次襲擊,卻絕不會是弄錯人!
  我并沒有武器可以還擊,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只有逃!槍彈的速度比車子為快,所以我如果后退的話,沒有逃脫的机會,我必須迎著槍彈沖過去!
  我連忙坐了下來,那兩人的手也從怀中伸了出來,他們的手中,果然各自握了一柄手槍!
  而在那時候,我也猛地踏下了油門,我低下頭,車子像瘋了的野馬一樣,向前沖去,我听了四五下槍響,接著,便是“砰”地一聲巨響,車身撞在前面的那輛車之上,我的身子仍然伏著,我覺得許多碎玻璃,像雨一樣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顧一切地向前沖著,又過了半分鐘左右,我才直起身子來,回頭看去。
  我看到那兩個人离我已有七八碼,他們的車子,被我一撞,已撞得四輪向天,他們還在向前奔來,但他們當然追不到我了!
  那時,我可以說是已經絕對安全的了,因為跑車已沖出了手槍的射程之外,但是就在一剎那間,我卻又踏下剎車,令車子停了下來!
  因為我想到,我已經接連受到了兩次襲擊,那顯然是一項對付我的有計划的行動。即使我逃脫了兩次襲擊,那么,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逃不胜逃,我必須根絕這种襲擊,那我我必須找出這些人對我襲擊的原因,和他們的主謀人來。
  我手中并沒有武器,但是我所駕駛的性能极佳的跑車,就是武器。
  那兩個人的手中雖然有槍,但槍中的子彈是會用完的,我并不是沒有法子對付他們,我也必須對付他們!所以,我在踏下了剎車之后,立時掉轉了車頭。
  那兩個人本來是在向前奔來的,可是我在突然之間掉轉了車頭,那一定使他們兩人,感到意外之极,他們反而停了下來,望住了我。
  我一掉過頭來,便又踏下油門,車子的引擎發出了一陣怒吼聲,我真得感謝鄭保云,也只有他那樣的富豪,才買得起性能如此优良的跑車!
  車子向那兩人撞去,我又听到了四五響槍聲,但是他們一面要向旁跳開去,一面發槍,顯然失了准頭,是以沒有一槍射得中我!
  而當沖出了百來碼之后,車又掉轉頭來。
  這一次掉轉頭來,看到前面的那兩人,都有惊惶的神色,他們分了開來,向路邊逃去。我自然不能同時去追兩個人的,是以我認定了左邊的那個,直逼了過去,他轉身向我連射了兩槍。
  那兩槍,如果他留來在我更接近他的時候發射,情形會怎樣,還真難說得很。
  但是,他卻嚇破了膽,那兩槍發射得實在太早了,以致根本射不中我,而我的車子直沖了過去,等到我用力踏下剎車,車胎和路面的磨擦,發出了難听之极的“吱吱”聲之后,他雙手作向前推狀,似乎憑著他的雙手一堆,就可以將車子的來勢阻住。
  車子一停下,我便在座位上直跳了起來,身子一橫,雙腳一齊飛起,已然踢中了那人的臉面,那人仰天便倒。我身子落下地來,也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我必須顧及另一個人,因為那人的手槍中,是還有子彈的。
  可是,當我打了一個滾之后,站起身子來時,我卻忍不住炳哈大笑起來,只見那人抱頭鼠竄,向前面逃之不及,像是他后面有整隊士兵在追赶他!
  我知道我已完全胜利了,我拍了拍身上的泥沙,向那人走去,那人雙手掩在臉上,鮮血自他的指縫之中,流了出來,可知剛才我那兩腳,确實不輕。
  我來到了他的面前,冷笑著:“行了,誰要你來殺我!”
  那人支吾著,還不肯說,我大喝一聲:“說!”
  隨著那一個“說”字,我“呼”地一拳,拳頭陷進了他肚中的軟肉之內,那人殺豬也似地叫了起來:“說了,說了!”
  我縮回手來,他喘著气:“是……是鄭先生叫我們來殺你的!”
  那實在是一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怔了一怔:“鄭先生?哪一個鄭先生?”
  那人的門牙掉了好几顆,講起話來,有點含糊不清。但是我還是可以听得清他道:“鄭保云!”
  我呆了一呆,這有可能么?我才和鄭保云分手,他為什么要命人來殺我?
  我覺得那人是在胡說八道,是以我突然一伸手,拉住了那人胸口的衣服,准備作進一步再向他逼問。然而,就在我抓住了那人胸前一剎那間,我知道,那人并不是在胡說,因為突然間,我想到了鄭保云要殺我的原因!
  鄭保云實在有著殺我的原因!
  他殺我是為了滅口!因為除了他之外,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的秘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可能不是一個純粹的地球人,而是一個外星人的雜种!
  他的這种身份,如果被公開了開來,那一定轟動全世界,而他自然也不想這秘密公開!
  我吸了一口气,松開了手。那人連忙向后退出了几步:“我……可以走了么?”
  我并沒有回答那人,我只是在想,我應該怎么辦?是根本不去理會這件事,還是繼續去調查清楚,鄭天祿是不是外星人?
  我想了几分鐘,才決定我仍然去會見那位退休的醫生,然后再去見鄭保云。
  當然,我此時可以說步步惊魂。但是,不管我是不是繼續再理會這件事,我的危險是一樣的,鄭保云反正不會放過我!
  我轉身上了車子,大喝道:“讓開!”
  那人經我一喝,連跌帶爬向外滾去,另一個早已逃遠,我駕著車子,又飛馳在公路上。
  兩小時后,我的車子在一個十分幽靜的住宅區中,一幢白色的房子前,停了下來。我略為整理了一下頭發,拉了拉衣服,使我看來整齊一些,不致于和這里宁靜的環境相去太遠。
  我按著門鈴,這個地址,是我在前一個鎮上打電話向報社中問來的,不多久,便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從屋中跳了出來,來到了鐵門之前。
  那少女用她明麗的眼睛打量著我,現出十分好奇的神色來。我向她點頭為禮:“小姐,我希望拜見費格醫生,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和他商量。”
  那少女“噢”地一聲:“原來你找我爺爺,他不在家中,他在后面山坡下的小溪旁釣魚。”
  她一面說,一面向屋后指了一指:“你越過那個山坡,就可以看到那條小河,要不要我帶你去?”
  我忙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這是我的車子,它可以停在這里么?”
  那少女向這輛跑車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這輛車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笑著:“我開車開得太快了,它和一株大樹相撞,幸而我未曾受傷!”
  那少女十分幽默:“幸而你未曾受傷,不然,你不應該見我爺爺,應該見我的父親了……他是著名的外科醫生。”
  我笑著,向她握握手,向屋后走去。那一條路并不很寬,但是路兩旁,都种滿了花草,十分美麗,山坡斜向上,一直向上去,都有屋子,井然排列。
  可是,當我來到了山坡最高處,向下望去之際,我卻呆住了。
  山坡的另一面,一所房子也沒有,全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在草地上,雜生著美麗得難以形容的花朵,在山坡下,是一道小河,小河的河坡上,滿是灌木叢,灌木的根部伸到了河水之中,那的确是釣魚的好地方,在這樣的河流中的魚儿,一定都极其肥美。
  我看到在河岸上,有不少人在釣魚,他們都坐著,一動也不動,除了河面上不時映起粼粼的水波之外,一切几乎部是靜止的。
  我剛從兩番被人襲擊的惊心動魄的遭遇中脫身出來,突然置身在這樣一個靜態的環境中,就如同像是在夢中一樣。
  我呆立了好一會,才向山坡下走去。在我快要來到岸邊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男孩子正在用手挖著泥,用手指掏出一條蚯蚓來。
  我來到他身前:“孩子,你愿意告訴我,哪一位是費格醫生?”
  那孩子仰起頭來,疑惑地望著我,似乎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一本正經地道:“你要是不告訴我,那我就大聲叫費格醫生的名字,我一叫,所有的蚯蚓就會向地下鑽去,你就再也捉不到他們了!”
  那男孩又考慮了一會,他終于向我的威脅投降了,他伸手向遠處一指:“那一位就是費格醫生,他的魚簍最大,是紅色的。”
  我循他所指看去,只看到一個在河邊靜坐的人,當然我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臉面,但我卻可以看出,那人身邊一只很大的魚簍,有一半浸在水中,露出在水面的那一半,的确是紅色的。
  我拍了拍那男孩子的頭:“謝謝你,希望你捉到你全身口袋都放不下那么多的蚯蚓。”
  男孩子對我的祝福很感与趣,他咧著嘴笑了起來,我則向費格醫生走去。在快要接近他的時候,看到他是那樣地靜坐著不動,我也不由自主,將腳步放得十分輕。
  但是,當我來到了他身后五六米之際,他還是听到了我的腳步聲。
  費格醫生轉過了頭,向我望來,我低聲道:“費格醫生?”
  他點了點頭,卻并不出聲,我又走出了兩步,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真對不起,我不得不來打扰你,因為我有一件事,非要你幫忙不可。”
  費格醫生的頭發全白了,白得和銀絲一樣,但是他的精神看來還十分好,他打量了我一會,才道:“小伙子,我好像不認識你。”
  “是的,你不認識我,可是……”
  我的話還未講完,他已笑了起來:“那也不要緊,小伙子,你有勇气向一個陌生人求助,那你一定是一個值得受人幫助的小伙子,好吧,你說一個數字我听听。”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當真不明白他那樣講法,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卻隨即明白了,他那樣說法,顯然是以為我是向他來借錢的了,難得世上還有如此慷慨之人,竟肯借錢給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我忙道:“你弄錯了,我并不是向你來借錢的。”
  他訝异道:“咦,不是你自己說的么?你有一件事要我幫助。”
  “是的,但不是借錢,只是想請你告訴我一些事。”
  “是什么事?”他將鉤擱在樹枝上,望定了我。
  我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你還沒有退休,是一位著名的醫生,你有一次,曾受邀請,替一位中國富翁叫鄭天祿的出診,是不是?”
  我的話才一講完,費格醫生的臉色就變了,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他的樣子,像是隨時可以跌倒一樣,我連忙將他扶住。
  他苦笑了一下:“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你提起這件事……這件可怕的事情來。究竟是什么意思?”
  費格醫生竟然將那次出診,形容為“可怕的事情”,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以,我又急急地道:“我想知道你替這個叫鄭天祿的人診治的經過……我知道你并沒有診治完畢,就离開了他的家。”
  “是的,”費格醫生的呼吸有些急促:“我非走不可,因為那實在太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他重复說著“可怕”這個字眼。而且,這件事已然相隔了好多年,但是此際,當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臉上仍不免有恐懼的神色。
  我忙問道:“請問,那究竟是什么樣可怕的事?”
  “很難說,真的很難說,我從來也未曾對任何人說起過,我就像是做了一場惡夢一樣,我至今仍然不能肯定我那天所遭遇的一切,是不是事實;因為那天,我恰好喝了相當分量的酒!”
  費格醫生說到這里,又頗有自疚的神情。
  我連忙安慰他:“不要緊的,不論你的遭遇多么駭人,都請說出來。”
  “好的,”費格醫生抬頭望著天:“我一進房,病人處在半昏迷狀態之中的,我很奇怪沒有人陪著他,后來我才從鄭太太的口中,知道他堅決拒絕醫生的診治,請我去是鄭太太的主意。而且,他不要任何人在旁邊陪著他,說他自己會好的。”
  費格醫生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才歎了一聲續道:“我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在他的額角上按了一按,我發覺他的額角,燙得駭人,我連忙取出了体溫計,塞進了他的口中,然后,我像一切醫生那樣,一面伸指按住他的手腕,數著他的脈搏!”
  “在那時候,我已經嚇了一大跳!”
  “他的脈搏快到了极點,快得難以想像,一秒鐘內有十几下跳動,快得我根本來不及數。我大吃了一惊,心想我自己一定是喝醉了。”
  “我放下了他的手,定了定神,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喝了半杯,然后,我自他的口中,取出了体溫計來,他的体溫究竟多么高,我至今仍不知道。”
  我听到這里,不禁奇道:“為什么?”
  費格醫生苦笑著,道:“体溫計的最高溫度指示,是到一百一十度為止的,而當我那時,去看体溫計之際,水銀線超過了最高的限度,頂在溫度計的一端,那已是到了盡頭,水銀線還可以再向上升,究竟可以升到多少度,我也不知道。”
  我問道:“人可以在那么高的体溫下仍然生存么?”
  費格醫生道:“這是一個我沒有想通的問題,當時我以為他是患著罕見的病症,于是我開始替他听診,可是當我的听診器放在他胸前的時候,我發現他有著极其异樣的肋骨……”
  我插口道:“是木板一樣的扁平塊,是不是?”
  費格醫生望著我,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那是真的了!那是真的!我并不是喝醉了!你講對了!”
  我有點后悔多此一問,是以我連忙將我的話岔了開去:“你還有什么發現?”
  費格醫生道:“接著,最駭人的事來了,我去按他的腹部,但是,我卻按到了骨骼,在他的腹腔上,有骨骼保護著的。我惊駭得提起我的藥箱,奔了出來,不敢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我在他講完之后,呆了半晌,拾起了几塊小石子來,向河中拋去,然后,我盡量使我的聲音,听來柔和。我問道:“費格醫生,那么,你認為,他是什么呢?”
  我和費格醫生是用英語在交談著的,所以我那句“他是什么”,在文法上是絕對不能成立的,因為我用的是“他”而不是“它”,那樣的問句,如果出現在小學生的練習簿上,教師一定會打上一個大交叉的。
  但是此際我卻只好那樣發問,而費格醫生也沒有糾正我的話。他雙手按在地上,過了好一會,才道:“他不是人,不是人類。先生,或者我可以充滿幻想地說,他不是地球上的人類!”
  我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气,費格醫生是一個十分知名的醫生,他有了那樣的結論,那實在是很不尋常的,我此行已經有收獲了!
  我緩緩地站了起來,准備告辭。
  費格醫生也跟著站了起來,道:“后來有一個時期,我十分后悔當時我沒有再進一步与他作詳細的檢查,就离開了。”
  我向外跨出了一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你是一個著名的醫生,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你們在社交場合中,是會遇到的,在這以后,你沒有見過他?”
  “見過。”費格醫生回答:“在一次宴會中,我見到了他,他還對我說了几句話。”
  “他對你說什么?”我連忙問。
  “他說,他知道我為他診過病,他很高興我沒有將我的診治所得聲張出去,他很感激我。他說,他無可奈何,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他說,我再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他還說,他將來一定會死,他希望我為他簽署死亡證,他曾懇求我,叫我切切不可將他的事向任何人說起!”
  費格醫生歎了一聲:“后來,他真的死了,我連看也沒有向他的遺体多看一眼,就簽了死亡證!”
  我本來想將以后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向費格醫生作一個說明的。
  但是我隨即改變了我的主意,我不想用那樣惊心動魄的事,來扰及一個老年人平靜的晚年生活。我只是說道:“謝謝你,我告辭了!”
  費格醫生忽然問道:“年輕人,你是怎知道當年那件事的?又怎知道他的肋骨……”
  我裝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我和他的儿子打賭,他儿子說他父親的肋骨是板狀的,我說不可能,他說你為他父親診治過,應該知道,所以我才特地來問你。”
  我的謊撒得十分好,費格醫生相信了,我也急急地离開了他。因為我怕他還有別的問題時,我便不能回答得如此之好了。
  我大步地走上了山坡,心中十分亂。
  因為我知道,越是證明鄭天祿不是地球上的人類,我的處境便越是危險!
  我現在只好希望鄭保云在檢查他父親遺物方面,得不到什么成績,那么,他或者會不再堅信他父親并不是地球人,那么,他對我的殺机也會消退。
  要不然,他在這地方,財雄勢大,可以雇用許多凶手,明的、暗的來對付我,我實在是不胜其扰。而不論怎樣,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盡快离開這里。
  我已然決定,我立即駕車到机場去,利用我和國際警方的一小點關系,盡快地回家去,將這一切,當作夢一樣地忘記它!
  可是,當我翻過山坡頂的時候,我卻知道,我要忘卻這場“夢”,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在山坡頂上,我可以看到費格醫生的房子,自然也可以看到停在房子之前,鄭保云借給我的那輛跑車。當然我也可以看到跑車旁邊,站著四個凶神惡煞也似,一望而知不是善類的男子。
  而且,我還看到,在費格醫生的屋子轉角處,還有兩個人隱伏著,一共是六個人。
  而我,只有一個人,他們六個人,還可能都有著致命的武器,而我并沒有,我也不能用車子去對付他們,因為不等我接近車子,他們先接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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