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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自己把畫賣給自己


  羅開立即向光線傳來處看去,果然,那是一扇門被推開了少許之后透出來的光線。同時,羅開也听到了一個十分低沉的聲音:“請進來。”
  羅開向前走去,來到了門口,就在他伸手要去推門之際,那一道光線忽然消失了,他也听到了窗帘被拉起來的聲音。
  而那低沉得出奇的聲音又響起:“我不習慣光亮,請原諒。”
  羅開倒并不在意,他只是感到,那講話的人,聲音如此低沉,一定是故意裝出來的,任何人不可能有天生這樣低沉的聲音,他說著:“不要緊!”
  一面說,一面已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門內是一間相當大的書房,陰暗無比,一張巨大的書桌,放在相當遙遠的一個角落中,在桌子后面有一張高背的轉椅,這時,轉椅的背向著桌子,只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露出了頭頂的一點點。
  而那個人顯然沒有轉過身來面對羅開的打算,那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請坐。”
  羅開看到,整個寬大的書房之中,只有一張椅子,那張椅了放在另一個角落,距离書桌,恰好是整個書房的對角線。
  一看到了這种情形,羅開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這樣的安排,自然是椅子上的那人,不想來人接近他。可是這樣安排也是十分幼稚的,叫人一看就看穿了心意,大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羅開當下并沒有說什么,因為他知道,自己若是要揭穿對方的身份,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大可不必著急,且看對方弄什么玄虛。
  他走到那椅子之前,坐了下來。
  書桌后的高背椅子并沒有轉動,低沉的聲音晌起:“在我說話的時候,你不需要問問題。”
  羅開笑了一下:“我根本沒有問題!”
  這時,他的眼睛已漸漸能适應黑暗的環境了──這方面,羅開有他特殊的本領,那是他從少年時起,就曾經修密宗功夫的原故,在那些陰暗深沉的喇嘛廟中,几乎不分日夜的靜思,使他在黑暗中看起東西來,還比常人來得清晰。他可以看到,露出在高背椅上的那一點頭頂,頭發的顏色,是一种相當柔和的淺栗色。
  但由于露出來的部分太少,所以也分不清那個人是男是女。
  在羅開說了那句話之后,靜了片刻,低沉的聲音才又響起:“這幅畫,是上代傳下來的,歷史可能与古堡一樣,也可能比古堡更久,畫中的人像,原來不是這樣子的──”
  羅開陡地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畫中的人像原來不是這樣子的”?是這幅畫曾經修改過?
  他沒有發問,那低沉的聲音又道:“不是畫曾經被修改過,而是畫中的人像,是一個魔像,會不斷地發生變化,据說,開始時,畫像是正面的,后來漸漸地,變成了側面,又漸漸地,變成了背面。”
  羅開忍不住“哈哈”一笑。
  那低沉的聲音繼續著:“在變成了背面之后,畫中的人像就向前走,你現在所看到的情形,是人像在濃霧之中,感覺上是畫中人像,正在走進濃霧中去,那不是感覺,而是她真的在向前走,雖然她的行動十分慢,但是,那是魔像,她正在向前走!”
  羅開又打了一個“哈哈”:“她准備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請問?”
  低沉的聲音道:“走進濃霧去,然后消失。”
  羅開“哼”地一聲:“听起來很神秘,也很浪漫。”
  低沉的聲音道:“這是真的,据傳說,當畫中的那個魔像,走進濃霧之中,全部被濃霧遮住的時候,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惡運,降臨在我家族的傳人身上。”
  羅開道:“所以,你要把這幅不祥的,會帶來惡運的畫賣掉。”
  低沉的聲音道:“是,同時,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這似乎是無可解釋的,是不是?”
  羅開又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太容易解釋了!一切,全是傳說在胡說八道!
  ”
  那低沉的聲音道:“當我第一次听到這种有關畫像的傳說之際,我也認為那是胡說八道。那時,我看到這幅畫,畫中人是一個背影。從那次之后,隔了二十年,我又看到了那幅畫──”
  羅開道:“畫中人像,仍然是背影,有什么不同?”
  那低沉的聲音道:“變化极大,那魔像……走遠了,走遠了許多,已經變成了一個朦朧的背影,已經走進了濃霧之中,她真的是在向前走!”
  羅開心中開始感到了一點疑惑,可是他還是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二十年前的印象,以怕不是十分靠得住。”
  那低沉的聲音道:“在你所坐的椅子旁,有一張照片,你可以自己去判斷。”
  羅開在椅旁的几上,取起了一只夾子來,打開,看到有一張照片,一看,就知道照片拍的是那幅神秘油畫,他也不禁呆了一呆。是的,在照片上看來,那人像的背影,清晰而近,絕不像如今的那幅畫一樣,畫中的人像,照感覺來說,至少已前進了好几十步(畫是平面的,距离感不是太濃烈。但是西洋畫早就掌握了透視的技巧,可以在視覺上,化平面為立体,所以距离的遠近,還是不難感得到的。)
  羅開一怔之后,立時問:“你肯定兩幅畫,是同一幅?不是原來就有兩幅?”
  那低沉的聲音回答:“我肯定。”
  羅開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是由于感到了事情的神秘,超乎了他的預計,所以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可是就當他深呼吸之際,他陡然聞到了一絲极淡的幽香!
  那使他立時可以肯定,這种特殊的幽香,就是在他心中被題為清晨露珠下的紫羅蘭才會有的香味,在拍賣行中,他右邊那個神秘女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种香味。
  羅開在剎那之間,至少已明白了一件事,他用十分悠然地語气道:“不錯,事情的确很怪异,但是比起你把自己的畫賣給自己來說,也就不算怎樣!”
  他的話才一說完,就看到整張高背椅,都震動了一下,接著,“拍”地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跌倒在厚厚的地氈之上。
  羅開站了起來:“小姐,你原來的聲音那么動听,為什么要用變音器把它弄得那么低沉?”
  羅開說著,已經毫不客气向前走了過去,當他繞過書桌,走向椅子之際,椅子也緩緩轉了過來,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面對著他。
  羅開的視線一接触到她的臉,便沒有法子再移開去了。是的,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女人,她看起來約莫二十四五歲,淺栗色的頭發,自然蜷曲,她的膚色,在陰暗中看來,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蒼白,她的十指修長,也同樣地蒼白。
  她的臉型是百分之一百的古典,大而帶著憂郁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恰到好處的咀。她雖然已經換了衣服,可是這時候所穿的一件開胸便服,也還是那种接近黑色的深紫。這樣顏色的衣服,更襯得她的頸,和露在衣領外的一截胸脯,白得令人目眩。
  若不是她美麗的雙頰之上,搽著胭脂,有著那种紅色的話,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雕像,一座用絕無缺點可找的白玉雕成的人像!
  羅開曾見過許多不同類型的美女,但是像眼前這樣,几乎不應該屬于如今這個時代,這樣清雅絕俗的美女!她以前從來也未曾遇見過,不但未曾見過,甚至他連想也未曾想到過,現代還會有這樣的美女!
  他已顧不得什么禮貌不禮貌了,凝視著那美女,甚至連眼也不眨一下。那美女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輕顫著:“你早就知道了?”
  羅開道:“啊,不,直到我聞到了那股幽香,雖然那么淡而不可捉摸,已足使我肯定,除了你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配擁有這种清雅的香味!”
  羅開面對著這樣古典型的一個美人,連講話也不禁有點古典化起來。
  那美女盈盈的站了起來,當她坐著不動時候,她的美麗如同雕像,可是當她一站起來之際,眼波流動,只是帶著微笑,体態优美而撩人,完全變了一种形態,同樣是令人几乎窒息的美麗,可是在型態上完全不同,在給人的感覺上,也完全不同。
  羅開不由自主,又道:“唉,我到現在,才知道活色生香是什么意思!”
  美女帶著淺笑:“我是太頑皮了一些,頑皮的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
  羅開又吸了一口气,他明白這句話中的挑逗意思,他的喉際甚至干得有點講不出話來:“應該怎么懲罰你?”
  那美女向他走近了一步,半閉上眼睛:“隨便你,這里……只有你和我,隨便你怎么懲罰我!”
  當她講完之后,她半仰起頭來,自她半閉的眼中射出來的那种熱切的光芒,直視著羅開。羅開伸出手去,環住了她的腰,同時,輕輕地吻向她的唇,口唇才一接触,她的身子像是溶化了一樣倒向羅開,羅開把她抱得更緊,她像是全身沒有骨骼一樣的柔軟。
  那一吻,由淺而深,羅開沉醉在沁人的幽香和她舌尖靈活的挑逗之中,什么都不去想,官能的刺激,會使得人的腦部活動集中在感覺身体上歡愉的享受,而不作其它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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