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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振伙剛想叫他,他已經跳進了小艇的駕駛位,在小艇的劇烈震湯中,一上來,就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駛出,簡直是橫沖直撞,像是瘋了的野馬一樣!
  那個被他推落水的人,本來十分气惱地在罵,可是看到這种情形,也呆住了,游近了原振俠的船,攀了上來,面色了白。身子不由自主發著抖:“豪特先生瘋了,你們全看到的,他瘋了!”
  這時,玫塊一面抹著濕頭發,也來到了甲板上,那人說著,突然看到了玫瑰那樣的美女,不禁張大了口,出气多、入气少,像是呆子一樣,原振俠不理會他,指著正在駕艇遠去的豪特,向玫瑰道:“豪特這時才回來,行為十分怪异!”
  那人到這時才緩過一口气:“豈止怪异,簡直想殺人,他一上船,就推我下水,又駕著艇向我沖過來!”
  玫瑰皺著眉,小艇的去勢极快,轉眼之間,已變成了一個小白點,看不見了。玫瑰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疑惑:“會是他在海水中看到了什么?”
  原振挾道:“如果他看到了什么。我們也應該看得到!”
  玫瑰搖頭:“時間上有差別--他住在什么地方?我覺得事情不對,他現在的情形,和卓克自海中上來之后,很有點相似!”
  原振俠心中一凜,向那人望去,那人仍然愣愣地望著玫瑰,連一臉是水,都沒有用手去抹一下,像是中了魔一樣,原振俠大聲呼叫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卻又不知是為什么遭到了呼喝。
  原振俠問:“你知道豪特先生住在那里?”
  那人道:“知道,很好找,上岸向西,他有一幢极美麗的白色房子,經常請養殖場的職工在那里開舞會。你們要人陪去?”
  他說著,又向玫瑰目不轉睛地看,玫瑰表現出習慣的泰然,原振俠則現出厭惡的神情:“如果你不想再落一次水,赶快离去!”
  那人喃喃地道:“對不起,你的……太太真美!”
  原振俠吩咐了水手,解下一只小艇,供那人离去,他們發動了船只,駛向岸。豪特先生在當地是相當出名的人物,上了岸之后,又問了兩個人,都說屋子离碼頭不是很遠,玫瑰租來的車子停在碼頭,上了車,不到十分鐘,就看到了那棟白色的洋房。
  那的确是十分美麗的一幢房子,他們也可以肯定豪特是回家了,因為在碼頭上,他們向一個碼頭工人問豪特的住址時,那工人就曾說:“豪特先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一上岸。就搶了一個小伙子的吉普車,往他家的那個方向駛,駛得好快!”
  原振俠覺得事情更不對勁,反問了一句:“搶了一個小伙子的車?”
  那工人向一旁指了一指:“就是他!”
  原振俠和玫瑰循那工人所指著去,只見一個小伙子,正懶洋洋地在一堆繩索上斜倚著抽煙,玫瑰向另一邊指了一下:“我去把車子駛過來。”
  原振俠來到那小伙子身前:“听說你的吉普車--”那小伙于縱笑了起來:“我的破吉普車成了寶貝了?你出多少倍的价錢?豪特先生把我從車上拉下來時,說付我十倍的价錢!”
  原振俠沒好气:“你相信?”
  小伙子聳肩:“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是大人物,而且,他給的定金,已經是車价的三倍了!”
  小伙子說著,自緊繃的褲袋中,取出一疊大額鈔票來,有點耀武揚威地蘸著口水數起來。
  原振俠沒有再問什么,他轉過身,看到玫瑰已駕著車過來,玫瑰轉頭,向外打了一個招呼。原振俠只听得身后傳來了一下怪叫聲,回頭一看。那小伙子多半是正在數著錢的時候,忽然松了一下手,恰好一陣風過,把他手中的鈔票吹得五花散飛,可是他都還愣愣地望定了玫瑰,不懂得去搶拾!
  原振俠上了車,歎了一聲:“玫瑰,現在我才知道什么叫(顛倒眾生)!”
  玫瑰的口角掠過一個淡然的笑容:“誰都可以顛倒眾生,豈止一個?”
  原振俠听出玫瑰的弦外之音,所以一點不敢搭腔。過了几分鐘,他才把豪特上了岸之后的情形說了一遍:“看來,他十分著急地要赶回家去,照說,他自己的車子一定在碼頭附近,可是他連找車子的時間都不想浪費!”
  玫瑰抿著嘴,提高車速,不多久,就看到了豪恃的屋于,轉了一個彎,看到圍牆的鐵門洞開,一進門,就看到那輛吉普車,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勢停在房子的門口--門口有三級石階,車子是沖上了這三級石階才停下來的,所以車身傾斜,由此可知,豪特是如何心急!
  玫瑰悶哼了一聲:“我倒也懂得一句成語的真正意義了:歸心似箭!”
  原振俠用力揮了一下手,玫瑰先按了一下喇叭,才和原振俠下車,精致的、鑲嵌著花紋的桃木大門半掩著--從這扇門,就可以知道屋主人十分懂得生活藝術,這一類人。大都性格開朗、豪爽,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們和豪特相識雖然不久,可是也可以肯定,豪特正是這樣的人,也正由于如此,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更加不可思議和离奇!
  上了石階,原振俠注意到,吉普車的引擎還未熄滅,他順手把車匙扭了一下。
  熄了引擎,也注意到座位上很濕--豪特穿著潛水衣從海中冒上來,時問短,未能乾透。
  玫瑰來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原振俠道:“不必敲門了,我看事情十分不對--”他才晚到這里,在屋子中已經傳來了“砰”地一聲響--那一聲響,并不是十分響亮,若是別人听到了,可能還不容易立刻判定那是什么聲音,但以原振俠和玫瑰兩人的經驗,立時可以肯定那是槍聲!
  玫瑰更是各型大小武器的專家,她一面向前奔去,一面叫:“點二五口往左輪。快,可能爭得到一秒鐘!”
  原振俠緊跟在她的后面,房子中有回聲,槍聲究竟是從哪一個方向傳來,不是十分容易确定,他們先闖進了一個布置得极豪奢的起居室,空無一人,接著,兩人便一左一右分了開來。
  原振俠才跨進餐廳,就听得身后玫瑰在叫:“在這里了!”
  原振挾一轉身,看到玫瑰推開門,進了一間書房,他也忙奔了進去,正好看到豪特伏在書桌上。手向下垂,槍已落在地上,他的左太陽穴上,有一個可怕的黑黝黝的深洞,濃稠得异樣的血正在向外涌,像是因為血太濃了,不是很容易流得出來,所以并不是很多。
  玫瑰正托起豪特的頭來,這樣的一槍,中槍者連半秒鐘苟延殘喘的机會都不會有。
  只要他的手指一扳下去,死亡就立刻來臨,一點耽擱都不會有,那只怕是最直截了當,也最沒有痛苦的自殺方法了!
  豪特一定是下定了必死的決心,而他之所以不在船上、車上了斷,當然是為了撞車、跳海,都會使死亡的過程延長,絕比不上一槍斃命來得乾脆!
  問題是,他為什么要尋死?
  玫瑰輕輕放下了豪特的頭,豪特的神情并不痛苦,相反的,在他臨死之前,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覺!
  一剎那之間,整個布置精美的書房之中,靜到了极點,原振俠在緩過了一口气之后,才听到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循聲看去,是一具小錄音机,正在運作。按鈕顯示,正在錄音狀態之中!
  原振俠一伸手,令錄音机倒轉。再松開手,就听到了一陣急促的聲響,又是一陣急促拉開抽屜的聲音,然后,就是豪特的聲音。
  豪特的聲音,听來和他方從海中冒上來時,在快艇上對人呼喝時差不多,嘶啞而可怕。他在叫著的是:“天……卓克對!他對!我應該死,我要盡快死,我沒有時間說遺囑了,所有的人都快點死吧!”
  在說完最后一句話之后,又是一陣玻璃碰撞的聲音--原振俠和玫瑰都看到了酒瓶和碎裂了的酒杯,豪特在開槍自殺之前,顯然想藉大量酒精的麻醉作用來減輕死亡的痛楚。
  他還做了一些什么,不得而知,錄音帶上接下來的是大約三分鐘的喘息聲、喝酒聲,豪特的喃喃自語聲:“卓克對!卓克對!他說得對!”
  接下來,便是一下汽車喇叭聲--那是原振俠他們到了門口之后按響的。接著,是一下金屬物落地的聲響,再緊接著,就是槍聲。和他們兩人沖進來的聲音。
  在听到了有金屬物落地的聲音時,原振俠和玫瑰同時看到,在桌子邊上,就在伏在桌上的尸体的腳旁,有著一塊金屬牌。
  這塊金屬牌,他們對之并不陌生,豪特生前在酒店講述他的故事時,就曾提及過,而且還曾把照片拿出來給大家看。
  所以他們并不急于把它拾起來,只是互望了一眼,在那一刻間,他們兩人想到的一樣:在豪特生命的最后兩分鐘,他一手握槍,一手一定握著那塊金屬牌,而在他扳動槍机的同時,他才任由那塊金屬板落到了地上。
  由此也可知,他的死因(連帶地,卓克的死因),一定和這塊金屬板有某种程度的聯系!
  原振俠吸了一口气,俯身拾起了那塊金屬板來,只覺得相當沉重,上面的圖案和照片上看到過的一樣--一部分,肯定是一只人類的手,但是另一部分,卻無論如何設想,也想不出是什么東西,整個金屬牌,雖然怪异。可是也絕不恐怖,更加難以和死亡聯系在一起!
  玫瑰歎了一聲:“通知警方吧!”
  原振俠把金屬板遞給了玫瑰,走過去撥電話,然后,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玫瑰舉起那塊金屬板,向原振俠揚了一揚,使了一個眼色,又將之收了起來。原振俠知道,那是要他別對警方提起有這塊金屬板的意思。
  那塊金屬板肯定有關鍵性的作用,而且原振俠也相信。豪特的真正死因,警方一定查不出來,所以他略點了點頭。沒有多久,警車的“嗚鳴”聲,已自遠而近,迅速移近!
  由于有豪特留下的錄音帶。他是自殺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原振俠和玫瑰并沒有什么麻煩,辦完了循例的手續。他們就离開了屋子,回到了酒店。
  才一進酒店大堂,就看到小郭手下的那三個調查員,神情十分緊張、慌亂,跟著他們進了電梯。
  這三個人都是身型魁偉的大漢。可是這時。由于他們的神情,使他們看來像是無助的儿童。一進了電梯,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個道:“听說……豪特先生……自殺了?”
  原振俠沉聲回答:“是!”
  那調查員吸了一口气:“原醫生,一個人失蹤,一個人自殺,我們感到整件事……神秘和不可思議……太怪异了,所以……我們已向郭先生辭職,退出對……這件事的調查了……”
  玫瑰像是根本未會听到那番話一樣。原振俠也絕無阻止他們行動的意思,可是他卻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怎么一回事,你們連起碼的好奇心也沒有?”
  那人囁嚅著:“比起好奇心來,生命……比較重要!”
  原振俠悶哼一聲:“沒有好奇心,人類的生命是死水,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三個調查員顯然無意和原振俠爭論下去,只是齊聲道:“我們決定退出了!”
  電梯已直達頂樓,原振俠挽著玫瑰跨出去,他甚至不回頭向那三人去看一眼,他也不掩飾心中對那三個人的鄙夷。玫瑰看出了他的心意,低歎了一聲:“何必生气,多數人,嗯,絕大多數人,都是那樣的!”
  玫瑰的聲音那么輕柔動听,那使得她講的話,不論什么內容,都极其有理。
  原振俠低歎了一聲,心中的那點不快也就化為烏有。他心想,或許不是每一個人都那么有好奇心,人類之中,只要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有好奇心。就足以使人類不斷進步了!所有的科學發明、生產方法的改進、种种神秘事件的被揭開,好奇心就是驅動力!
  原振俠所佩服的那位先生,好奇心之強烈,使得在他的一生之中。充滿了神秘詭异,而同樣的事,碰在一個沒有好奇心的人身上,一定輕易放過,再也發掘不出什么怪事來。
  而現在,原振俠自然忍不住想:在追尋李文醫生的下落這件事上,可以發掘出什么樣的怪事來?具体地說:豪特和卓克在海中,看到了什么?
  原振俠和玫瑰都在想著同一問題,因此,當他們一抬頭,目光接触時,兩人异口同聲說:“要知道在海中發生了什么事,在這里設想,是沒有用的。”
  他們在這樣說的時候,神色都十分凝重。因為他們都已決定了再到海中去探索。未知的是不知海中有什么,已知的是有兩個人在海中不知遇到了什么,而覺得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那位先生……在他早年的經歷之中,有一次,在海中看到了一個怪現象心而令他發瘋,在瘋人院中住了半年之久!”
  玫瑰的聲音之中有著掩不住的恐懼:“是,他只不過看到了一搜沈船中,有一個須發怒張的活人……就嚇成這樣,人的神經難道那么脆弱?那位先生已經是极堅強的人了!”
  原振俠側著頭:“你的意思是,蒙特和卓克在海底看到的景象,其實相當普通,只不過由于意外,所以才感到极度的震駭?”
  玫瑰的聲音遲疑:“有可能。”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能不能根据所知的線索,推測一下在海底發生了什么事?”
  玫瑰把那塊金屬牌取了出來。放在桌上。原振俠去斟了兩杯酒來。遞了一杯給玫瑰,兩人都盯著金屬牌上的圖案看著。
  玫瑰指著金屬牌:“那只手看來十分有力,和那個怪東西……好像是互握著!”
  原振俠喝了一口酒:在酒帶起一股暖流順喉而下之際,他心中突然一動,指著金屬牌上的那怪東西問:“如果把那怪東西也換成了另一雙手的話--”玫瑰立時接上去:“那就是兩只緊握的手--”然后,是他們兩人的异口同聲:“通常,兩只互握的手。代表互助、團結一致或友誼。”
  他們的想法一樣,這令原振俠感到十分高興,他伸手在玫瑰的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并且一副准備迎接玫瑰呵責的神情。
  可是玫瑰卻渾若未覺,這反而令原振俠感到失望,她繼續道:“如果一只手是黑色的,一只白色,那就像黑人和白人的互相合作。”
  原振俠點頭:“可以用任何顏色的手來替代,如果是一紅一白,那就表示白种人和印第安人之間,從此再也沒有沖突了。”
  玫瑰緩緩吸了一口气:“可是如今,一雙手,卻握住了一個不知名物体,根据我們剛才的推理,這圖案可以代表”手“和怪東西的合作。”
  原振俠明白了玫瑰的暗示,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以致杯中的酒也濺出了少許來。
  他望向致瑰,她也有駭然的神色。
  原振俠大大喝了一口酒:“手是人類的手,怪東西不知是什么,那……這塊金屬牌上的圖案,是代表了人類和一种怪東西的合作、團結?”
  玫瑰微低著頭:“看來只能是這樣,那怪東西……可以假設是一种异星人。”
  原振俠低呼一聲:“异星人和地球人的合作團結!”
  玫瑰一揚眉:“那使你聯想起了什么?”
  原振挾苦笑:“日本帝國和所謂滿洲國的合作團結!”
  玫瑰也苦笑:“一方面太強,一方面太弱?”
  原振俠點了點頭,突然,又在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以致他的聲音听來也有點走調:”卓克在醉中曾告訴豪特說,他宁愿死,所有的人都應該死,也比做那种奴隸好!他真正提到了”奴隸“這個詞,是不是在海中,他看到了地球人遭奴役?”
  玫瑰的臉色煞白:“一大群地球人在被奴役,被奴役的情景,一定凄慘之极,可怕之极,所以才令看到那种情景的人,覺得這种命運极有可能降臨到自己的身上,真有那一天,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
  原振俠喃喃地道:“一大群地球人……會不會就是我們在追尋的那一群?”
  原振俠在說了這句話之后,靜了下來,玫瑰也抿著嘴不出聲。
  玫瑰早就說過,她感到福沃海峽中發生的怪事,和他們在進行的事有關連。但是當她那樣說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這時。原振俠的那一句話,才將之具体起來。
  兩人都迅速地轉著念。把已知的線索整理了一遍,玫瑰不由自主握住了原振俠的手p她的手冷得可以,原振俠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中,玫瑰道:“我的父母……父母……如果正在接受那种可怕的奴役……”
  原振俠的聲音堅決之极:“不論力量多么懸殊,都可以令情形改變,至少。他們那么怕人發現,一直在保守秘密,這就證明他們沒有明目張膽的條件,不是那樣全無敵手!”
  原振俠的聲調十分慷慨激昂,簡直有點像向异星人宣戰的味道。
  玫瑰的神情也十分嚴肅,他們兩個人的手,也握得更緊,剎那間,他們想到的是,地球上,知道有了這樣可怕、嚴重危机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想到這一點,兩人在心理上的距离,自然而然拉得极近,他們都可以在對方的眼神之中,感到這一點。
  然后,他們又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怎么辦?”
  真要向异星人宣戰,那應該由誰來主持?地球上有將近兩百個國家,雖然有一個組織叫做“聯合國”,可是聯合國真的能聯合起來做什么大事?地球上的國度与國度之間,在為了各种不同的觀念,為了爭奪利益而爭斗不休。甚至在同一個國度之間,也因為不同的觀念和爭奪利益權利。而殘殺不休!
  做為生活在一個星体上的人,地球人只是一個總稱,在那個總稱之下,不知包括了多少人性丑惡所造成的分裂,若是外星人想奴役地球人,比奴役一群螞蟻更容易--螞蟻由于本能的驅使,會前仆后繼,不顧一切地去反抗,而地球人不會,反倒會幫著外星人來對付自己人--這种例子,在國度和國度的爭斗中,人們在歷史上,已經看得太多了!
  他們的神情都很沮喪,他們本來都一直知道地球几乎是一個不設防的星球,但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那樣,感到過地球是那么脆弱--地球人不能好好地掌握自己的命運。就會由別的星体上的人來掌握!
  過了好一會,玫瑰才道:“到現在為止,還只是我們的設想,我想,再到海中去探索一下,十分必要--卓克和豪特看到的是什么,我們也有机會看到。”
  原振俠苦笑:“我就是擔心這一點,要是我們兩人,一樣無法承受著到的可怕景象,也產生強烈的速求死亡的意念,那么--”玫瑰緊抿著嘴,過了好一會:“我們的神經,會那么不堪一擊?”
  原振俠歎息:“別忘了那位先生,也曾瘋了半年!”
  玫瑰揚了揚眉:“事情發展到如今。還能停止?我看可以折衷一下,不要兩個人一起下水,我去!”
  原振俠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玫瑰這樣提議,是什么意思。玫瑰補充:“那樣,我受不住震栗。想尋死,你卻保持清醒,可以設法阻止我,總比兩個人都想死好一些!”
  原振俠用力揮著手,笑得有點凄然:“這算是什么辦法!別說我無法防止你自殺,就算能,我能不再去探索?結果還不是一樣,倒不如兩個人同時感到不想活了,反正是死,或許還可以在死亡之前,做些瘋狂的事,追尋臨死前一剎那的快樂!”
  原振俠在這樣說的時候,雙眼之中,還射著异樣的光采,直視著玫瑰。玫瑰自然熟知原振俠浪漫的性格,這种性格,若是沒有了羈束,可以到近乎瘋狂的地步,說不定他還會有意去追求那种死亡!
  而他急速的呼吸,那樣直接逼視對方的眼光,他心中在想著的“死亡前一剎那的快樂”是指什么而言,再明顯也沒有,玫瑰的心中,也不禁一陣狂亂,心跳得十分劇烈,她先把目光移開去--不那樣做,她知道自己必然會受原振俠狂熱情緒的影向,然后,她調勻呼吸,勉力便自己鎮定下來。原振俠又開了口,他的聲音并不很高,可是他的話,卻震得玫瑰的耳際嗡嗡作響。
  原振俠的話,那么直接,那么咄咄逼人:“說!總要作最壤的打算。而且有卓克和豪特的例子放在那里,不算是杞人憂天。說!真要是我們兩人都感到非死不可了,你想做什么?”
  原振俠并沒有什么動作,他絕不會把玫瑰的身子扳過來,可是他的話,卻令玫瑰緩緩轉身,又和他的目光相接触。
  原振俠目光灼熱,而玫瑰知道自己的目光多半也相類,所以,才會在她誘人的朱唇之中,吐出這樣的話來:“你想做什么,我也就想做什么!”
  玫瑰的話才一出口,剎那之間,像是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地球停頓了?)他們互相注視著的目光,由狂熱而漸漸變得平靜,原振俠有极度的舒暢感,玫瑰顯然也一樣,因為他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同時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了一陣輕笑聲。
  剛才在他們兩人之間,進行了一次真正的心靈交流--全然沒有安排,沒有刻意。
  沒有做作,只是在那樣的情形、那樣的條件之下,自然而然迸發,這是真正難得之极的經歷,只怕一生之中,再世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經歷了!
  原振俠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雙手交叉,托在腦后,玫瑰也全身放松地坐著,姿態优雅動人,兩人又互望著,各自淺笑,他們向對方伸出手,中指和中指抵在一起,身体只有那么一點接触,但心靈卻是毫無保留的交融!
  他們兩人齊聲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原振俠“呵呵”笑著,補充了一句:“本來無怯心,何處有害怕?”
  玫瑰微笑:“明天一早?”
  原振俠點頭,表示同意,他又伸了一個懶腰,時近午夜,他真的有點疲倦。
  玫瑰仍然用优雅的姿勢坐著,突然之間,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一起皺了皺眉--剛才的气氛十分奇特,奇特得有一點曖昧,雖然不能言傳,但是兩人都可以意會。
  他們都很享受沉浸在那樣的气氛之中,可是電話鈴聲卻破坏了一切。他們各自皺眉,無可奈何地笑,玫瑰欠了欠身子,按下了身邊一個電話的掣鈕,一個有禮貌的聲音傳來:“原醫生,有一位訪客,堅持要見你,由于正是午夜,所以我們必須征求你的意見,我是大堂經理。”
  原振俠苦笑一下,心想,要是講受打扰,電話和訪客,也就沒有什么不同。但人家是一片好意,他當然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用不很熱烈的聲音問:“那位訪客的姓名和身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中就傳出了一個轉來很熱烈的聲音:“原!是我們!李文和淑芬!”
  原振俠陡然跳了起來--他是真正跳起來的,跳得极高,而玫瑰像是在和他進行跳高比賽一樣,跳得比他還要高許多--縱使玫瑰的一舉一動,是那么美麗動人,但這時她這一個動作,若是沒有防備,也會叫她身邊的人嚇一跳。
  一時之間,兩人都說不出話來,電話中傳來大堂經理和李文的聲音。都在叫著原振俠,原振俠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玫瑰比他先鎮定下來。急叫:“快!快請上來!”
  原振俠的耳朵自從听到了“李文和淑芬d之后,簡直震動得無法再听到別的聲音。所以他也听不到玫瑰在叫,他也叫:“快!快請上來!”
  電話中沒有了聲音,玫瑰向原振俠望來,原振俠也望向她,他們想交換一下意見,可是實在不知說什么才好!
  他們才作出的假設是,李文、淑芬、玫瑰急欲想見的父母,以及接近兩百個各行各業的人,都處在极悲慘的一种被奴役的境界之中--其悲慘的程度,到了令人見到,就感到人類已到了末日,不如早日自殺,以免日后淪落到那情形的地步!
  可是,就在他們正詳細分析、推測,得到了他們認為最接近事實的結論之后,李文和淑芬,這兩個理論上已是外星人奴隸的人卻出現了,而且,他的聲音听來十分愉快健康,絕不像是被虐待折磨得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奴隸!
  這的确令人惊訝之极,自然也是他們進行“跳高比賽”的原因。
  他們在十秒鐘之后,才自极度的惊愕之中,恢复了過來,玫瑰先是一愣,以很快的動作拿起了那塊金屬牌。原振俠也想到。三年音訊全無的李文,忽然在現在這种情形下出現,不無可疑之處,他也急急向玫瑰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見机行事。
  電梯來得很快,這時已經到達,門也打開。
  原振俠和玫瑰的神態,和李文、淑芬相比,顯得有點目定口呆,李文神采飛揚,淑芬和原振俠几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并沒有什么不同,她本來就是內向型的女性,這時也沒有改變。
  兩人都容光煥發,精神狀態,或者還可以偽裝和掩飾。但原振俠是醫生,健康狀況如何,他一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一看到兩人,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健康正常之至!
  李文看到了原振俠,“啊哈”一聲,雙臂張開,待要來擁抱原振俠,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玫瑰。
  和所有第一次見到玫瑰的男性一樣,縱使他嬌妻在側,他也不由自主停止了動作。
  停止了呼吸(甚至有的男人,自稱在那一霎間,連心髒跳動也停止了的)。事實上。不但是他,連淑芬也是一樣,為玫瑰的美麗而感到剎那間的震呆!
  李文呆了并沒有多久,就揮著手,發出沒有意義的“哦哦”聲,望著玫瑰,又望向原振俠,直到淑芬走了過來,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才如夢初醒,連聲道:“恭喜!恭喜!真正恭喜!”
  原振俠知道他誤會了,又好气,又好笑:“喜從何來?”
  李文指著玫瑰:“你們不是……新婚蜜月?”
  玫瑰大方地淡然笑道:“你誤會了,事實上,我和原醫生才認識不久!”
  原振快的心頭閃過一絲澀意,但是他卻也同意玫瑰的話:“對,認識不久,不過--也不能說是陌生人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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