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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又見陰間寶物


  所謂“陰間三寶”,唉,怎么說呢,看過我一系列以“陰間”為題材的記述的讀者,自然明白,一共有五六本書,都環繞著它們發展著奇詭的故事。
  但對沒有接触過的人來說.絕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明白的,因為牽涉的事情极廣。
  簡言之.事情雖未全部結束,但我已有了一個概念,可稱之為“我的陰間概念”。
  我的陰間概念是:一股外來力量,設置了一种空間,聚集了許多人的靈魂。他們這樣做的目的不明,人類靈魂在其間,以何种方式生存也不明。
  有這樣一种特殊的空間存在,已可肯定——我到過,白素到過,紅綾和曹金褔也到過,那种外來力量,還懂得利用人類替他們服務,作為陰間使者的陰差,李宣宣,都毫無疑問是地球人,至于他們何以會和那种外來力量發生關系,也不明。
  我還見過自陰間來的“寶物”,一樣是“許愿寶鏡”,其余兩樣分別是一只扁平的盒子和盒中的一只環。三樣物事,都和人的腦部活動有關,那環,甚至能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把人帶到陰間去!
  這三件東西之中,那盒和那環,有一個特點:极重。地球上的物質,決無這樣的重量。那環曾為紅綾所有,我秤過,重量是五點三公斤,照它的体積來說,密度高達三零七點四,是地球上最重物質鉑的十多倍。
  這給我的印象极深,所以,一看到狄可拿出了小小的一包東西來,就能把報紙壓得陷下去,就敏感之极,立刻想到了那一連串的事。
  (“那一連串的事”,記述在五個故事之中,它們是:︽從陰間來︾、︽到陰間去︾、︽陰差陽錯︾、︽陰魂不散︾和︽許愿︾。)
  而我一直以為那一連串的事,完全獨立,和我其它的經歷無關,自成一個系統,但看來并非如此!
  狄可取出來的是什么,我還不知道,但如果那東西和來自陰間的物体同類,那么,建立陰間的外來力量,豈非也就是狄可的同類?
  而我早在少年時期,就和狄可的同類有過接触,那就有許多事可以聯系起來了!
  世事之奇,實在有許多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會忽然發生,有的甚至令人措手不及。
  那時,以找和白素的經歷之廣,也有點反應失常。
  狄可看在眼里,略有訝色。這時,我已鎮定了下來,指著那東西問:“這是甚么?看起來好象很重。”
  狄可點頭:“你的觀察力真強,你拿拿看。”
  我伸出手去——找估計那東西的大小和那來自陰間的盒子相仿,重量也應該差不多,大約是二十公斤左右。但在我伸出手去的同時,我卻想到,我不必讓狄可知道我曾有過的經歷——他雖然擁有“思想儀”,但那儀器体積應該相當大,不見得可以隨身攜帶,我還是可以暪他一下。所以,當我拿起那東西時,有几乎失手拿不住的情形發生。
  白素一看到這种情形,自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了,她發出了會心的一笑。
  我下面的一句話,倒是由衷的:“真重!”
  我把它交給了白素,白素掂了一掂,交還給狄可,狄可接在手里,打開了皮套,現出了那東西的真面目來——雖然如此,但是我們仍然無法知道那是什么,只見它的表面,有著漆器一樣的光澤,單是這一點,已足以令得我心中大聲呼叫了好几次!
  直到目前為止,我接触過的,或是知道來自陰間的對象,都有同一特質:表面有著漆器的質感和光澤。
  那只扁平的小盒子是如此,据百歲老人祖天開說,陰間使者、大美人李宣宣有一只大箱子,就是漆器。
  如今,皮套中的東西,看來如同一只筆座,不是直插式,是橫擱式的那种。有几處凸起,略似一只捏緊了的拳頭,大小也相仿。
  狄可道:“這儀器,或者可以幫助你和他們聯絡。”
  我沉聲道:“什么意思?”
  狄可道:“你努力了一夜,沒有結果,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們收到了你的訊號,但是不愿意和你聯絡。另一個可能是,你的訊號由于种种原因,他們沒有收到。”
  他說到這里,把手放在那東西上:“這儀器能加強你腦活動所產生的能量,使原來或是太弱,或是他們在特殊的環境中收不到的情形,得到改善。”
  我吸了一口气,這時我思緒极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狄可神情焦切:“也不敢要求你如何,只請你再努力一個晚上,而且,那對你絕無害處。”
  這時我心中所想的是,無論如何,要把這東西留下來再說。但是我們仍裝出憤怒的神情:“你一直不相信我,利用儀器捕捉我的思想,所以我沒有必要再為你做任何事,把你的儀器拿回去!”
  狄可舉起手來:“我以人格保證,決不會再偷窺你的思想。”
  我冷冷地道:“你的人格靠得住嗎?”
  我的這句話,在地球人的語言之中,當然不是很尊敬的話,但在當時的情形下,我這樣說,也沒有什么不當,因為是狄可犯錯在先。
  可是想不到,這句話,引起了狄可強烈的反應,陡然之間,他滿面通紅,額上青筋綻起,他的手甚至發著抖,拿起一杯酒來,一干而盡,卻又嗆得劇咳起來。
  白素提高了聲音:“偷窺他人的思想,是地球人絕難容忍的行為,衛斯理更不能容忍——但我們相信你不會,相信你的人格保證,他會再努力一晚。”
  狄可還在咳著,他向我望來,我用力點頭。
  狄可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气:“成功的希望极大,我只請求衛先生能把真實的結果告訴我。”
  這時,我對他的反感,已減弱了不少——他不斷在苦苦哀求,像剛才他求我把真實的結果告訴他,其實他完全可以用思想儀去捕捉我的思想。由此可知,他的“人格保證”是有效的。
  我對他的這個要求,沒有立刻答應,我很鄭重地道:“如果他們對我也有要求,那我就先尊重他們的要求。”
  狄可呆了一呆,神情大是委曲:“為什么?”
  我道:“他們可以根本不和我聯絡,如果他們接触了我,我卻有出賣他們的行為,那我做不到!”
  這時,我的想法是,那第二十九組宇航員的行為,被狄可他們認為跡近“反叛”,十分嚴重,多年來他們不出面,必然是不想被同類找到,我不能因為他們和我聯絡,就暴露了他們的行藏。
  狄可的神情,极之無可奈何,但他也知道,難以改變我的決定,他只好歎道:“隨你的意吧!”
  我把手放在那東西上,那東西的溫度,和人的体溫相仿,所以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我問:“這東西,除了能擴大人的腦能量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功用?”
  狄可道:“有,很多,但是我無法向你一一說明,有許多功能,它不能單獨發揮,要和其它的部件配合——這東西本身,也只是一個部件。”
  我吸了一口气:“思想儀的一個部件?”
  狄可點頭:“是,思想儀由許多部件組成。”
  我沒有再問下去,雖然我的好奇心絕未滿足,但是我知道,即使再問下去,狄可也未必肯說什么了。
  我站了起來:“明天這時候,請過來听消息。”
  狄可望了我一會,又望了白素一會,連說了五六遍“拜托兩位了”,這才离去。
  他才一出門,我就問:“紅綾呢?一早不見人,這事要她一起來研究!”
  我和白素,几乎肯定狄可給我的那東西,和“陰間寶物”是同類,那么,引伸開去,得到的結論,直接而簡單,只有一個可能:建立“陰間”的外來力量,就是狄可的同類,就是那失去了聯絡的,第二十九組宇航員!
  就是他們,利用了“思想儀”,在集中人類的靈魂!什么“許愿寶鏡”、那“盒子”、那“環”,全是思想儀的部件!
  狄可要我設法与之聯絡的,就是陰間主人!
  我和白素雖然到過陰間,但所獲不多,紅綾和曹金褔去了之后,似乎比我們有更多的理解,但我們之間,還未曾詳細討論過,如今,正是討論的時候了!
  同時,我也估計,不會有人和我們主動聯絡——如果他們肯和我聯絡,早在上次那些“陰間事故”發生時,他們就向我表示身分了。
  他們當然不會忘記曾經因為“鬼竹”(也是思想儀的部件)而和我接触過,可知那時,他們是故意隱瞞身分。
  這事不能怪李宣宣,李宣宣也未必知道他們的來歷。
  他們既然把身分掩飾得如此隱蔽,如何還肯和我聯絡?我得主動想法子去和他們接触,那就需要紅綾的幫助了。
  我的意思,白素自然明白,她道:“紅綾一早,就有點神神秘秘,剛才還看她在樹上彈跳。一下子就不見人了——反正她一定會回來,急什么!”
  我興奮得手心冒汗,所以自然而然搓著手:“真是太意外了,我認為狄可要找的那一組宇航員,就是我們曾到過,紅綾也去過的那個陰間的主人!你認為呢?”
  白素沉聲道:“當然是……這事情很麻煩,弄不好,還很凶險。”
  我揚了揚眉:“何以見得?”
  白素道:“狄可上天入地,要把他們找出來,他們竭力不讓狄可找到,必然其中有十分嚴重的沖突在,我們知情,夾在中間,他們又是如此熟悉人的思想、靈魂,生死定于頃刻,你說,我們的處境,是不是凶險之至?”
  我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時白素一說,我不禁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雙方,一方要搜尋,一方要躲藏,而我們夾在當中——他們若是普通人,倒也罷了,偏偏都有拘魂捕魄的本領,要把我們全家的靈魂拘了去,變成陰間中的一個“亮點”,再也容易不過。
  要是他們不想行藏泄露,用這個方法對付我們,自然妥善!
  我望向白素,白素神色凝重——她一向遇事鎮定,如今也大有憂色,可知事態确然嚴重。
  她道:“我有一個應付之法,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肯照著去做!”
  我攤手:“姑且听之。”
  白素一字一頓:“相信狄可的人格保證。”
  她只說了一句話,我已經知道她的辦法是什么了。
  相信狄可的人格保證,就是相信狄可不會利用思想儀來捕捉我們的思想,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騙他,說經過努力,沒有結果,使他放棄在我們身上尋找他失蹤同伴的念頭。
  白素也知道我必然不肯——不肯的原因,并不是我不愿騙人,而是她知道我不會放棄追索這件事。雖然明知處境危險,但是那么神秘,那么詭异的事,若是就此放棄,不探索下去,那還叫什么衛斯理!
  白素望著我,等著我的反應,我喝了一口酒:“与其相信狄可的人格保證,不如相信他們不會有害人之意。”
  白素揚了揚眉,她自然也明白我的意思——他們并沒有害地球人之心。要不然,以他們所掌握的能力,令得地球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亡,也不是難事!
  (忽然想到的是,一夜之間,凡長子全部死亡,或凡有气息都死亡這樣有記載的神跡.是不是在相類似的能力發揮作用下所發生的?)
  (很值得認真想一想。)
  地球上并沒有出現巨大的災難,狄可還在勒曼醫院貢獻力量,二十九組組員的行為雖然古怪之至,目的不明,但是他們建立起來的那個空間,似乎比人間更對人有吸引力,至少,曹普照一家百余口,就“樂不思蜀”,放棄還陽的机會。
  這都證明“他們”并無害人之心,也就是說,我的“處境危險”,可能只是一种設想。
  過了一會,白素才歎了一聲:“我不認為他們會和你聯絡。”
  我應聲:“所以我要主動去找他們——無論如何,我要先通過那儀器,把我的訊息傳出去。”
  白素微笑,就知道我決定了要做的事,一定會做,而她不論事先如何不同意,一旦開始,她必然盡全力支持我去做。
  我把手放在狄可帶來的儀器之上,白素轉身待向我走來,就在這時,屋子像是有一下輕微的震動,按著就听得紅綾的大叫聲:“媽、爸,你們看誰來了?”
  本來,單憑這一問,倒也不容易猜得到。但是既有那一下震動在前,又有紅綾充滿了歡樂的聲音在后,來者是誰,也就不用再猜了。
  果然,接著便是曹金褔的悶雷也似的聲音:“衛叔、衛嬸!”
  隨著叫喚,樓梯咚咚作響,曹金褔也上樓來了。
  我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因為曹金褔也是到過那陰間的人,我正愁不知如何去找他,他卻自動出現了,可以說來得再及時也沒有了。
  而紅綾一定早知他會來,故意瞞著我們,好給我們一個惊喜。
  腳步聲停止,曹金褔老大的身軀,堵在門口,他為人十分老派,一見長輩,就想叩頭,尤其我助他解決了他的“血海深仇”,他更視我為“恩人”.雖然我一再阻止,但他總要自然而然,呆上一呆,才想起我不喜歡人家向我叩頭。
  他咧著嘴笑,紅綾在他的身邊,擠著探進頭來:“想不到吧!”
  我忙道:“快進來,你來得正好,‘陰間’的事,有了新的發展。”
  曹金褔一時之間,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紅綾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所放著的,狄可留下來的那東西。她“咦”地一聲,用力先把曹金褔推了進來,自己也大踏步走了進來——他們兩人決計無法一起擠進來。
  她一下子到了桌邊,伸手按在那東西上,問:“陰間使者又來過了?這次是不是宣宣姐?”
  紅綾這樣一說,證明我和白素的推斷,再正确也沒有:陰間主人,确然是狄可的同類。
  我說道:“金褔,你試試,看是不是能和陰間主人溝通?如果和上次一樣,能和他們溝通的話,那你就告訴他們,我知道了他們的來歷了,請他們務必和我聯絡。”
  金褔大聲答應,紅綾听了我的話,大是訝异,但是她卻不服:“為什么要金褔試,我來!”
  曹金褔絕不和人爭,更不會和紅綾爭,已伸出的手,立時縮了回去。
  我要曹金褔先去試,原因簡單,上一次,許多人在一起,沒有人能拿得動自陰間來的一盒一環,唯有曹金褔能拿得動,后來,又是通過了他,才有陰間之行的,可知他的腦能量頻率,容易和陰間主人溝通——這种情形的簡稱是“有緣”。
  但紅綾既然要搶著先試,我自然也不反對。
  紅綾見我點頭,就伸手去按那東西,并且還用了一點力,突然之間,她發出了一聲怪叫,按住那東西的手,陡然彈開,人也騰地后退了一步,臉上現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雖然那种神情一閃即逝,立即變成了惊訝無比,但是看在父母眼中,也為之心痛不已。我和白素,不約而同把她抱住,連白素這樣一向遇事鎮定無比的人,一時之間,都急得問不出話來。
  紅綾直到被我們抱住了,才大大地透出了一口气來,失聲道:“好家伙!”
  我這才出聲:“怎么啦?”
  紅綾先翻開手來,去看她的手掌,她的手极粗,但這時也可以看出,她手心發紅。她甩了甩手,又呼了一口气,道:“好家伙,那東西……熱得像是燒紅了的鐵一樣,好痛!”
  我大感意外,因為我曾好几次按在那東西上,只覺得它和人的体溫相仿,一點也沒有什么特別,何以紅綾一出手,就會變了樣?
  我一面奇怪,一面已伸出手去,可是紅綾一把將我抓住:“別碰!爸,你受不了那种痛!”
  我呆了一呆,向她望去,她的神情嚴重之至,我吸了一口气:“你忍得住,我也忍得住!”
  紅綾仍堅持:“你忍不住,會昏過去.不好!”
  人對于忍受痛楚,有一定的极限,超過了這個极限,就會以昏迷現象保護自己,那當然不是有趣的事。
  白素疾聲道:“听她的!”
  我道:“這沒有道理——”
  白素打斷了我的話頭:“等一會再說道理。”
  曹金褔朗聲道:“我來試試!”
  紅綾倒沒有反對,只是道:“小心,真的极痛!”
  曹金褔答應了一聲,伸出一雙蒲扇也似的大手來,雙手搓著,在搓動之際,“沙沙”有聲,像是兩塊石板在磨擦一般。
  我知道他武術造詣极高,掌上也必然有久經苦練的特別功夫,但看過紅綾剛才的情形,還是替他擔心。
  只見他先是將老大的身軀,向下微微一挫,穩住了馬步,這才伸手,向那東西按去,在那一剎間,旁觀的三個人,全都屏住了气息,等待他的反應。
  只見曹金褔現出了訝异之极的神色,望向紅綾:“什么感覺也沒有啊?”
  白素沉聲道:“你試著和陰間溝通,告訴他們我們知道他們的來歷,要他們和我們聯絡!”
  曹金褔大聲答道:“好——”
  他那“好”字才出口,必然是他立即轉了念,只見他陡然滿面通紅,身子發抖,可是他的手,仍然按在那東西之上,不到三秒鐘,只見豆大的汗珠,已然布滿了他整張臉,顯見他承受的痛楚,是如何之甚!
  他本來是可以立刻罷手的,但必然是因為未曾達到溝通之目的,所以在強忍著!
  我、白素和紅綾,同時大叫:“快放手!”
  隨著我們的呼叫聲,他仍然猶豫了一下,這才陡然揚起了手,以他功力之深厚和耐痛能力之強,揚起了手之后,也忍不住以左手托住了右手,身子旋風也似打著轉,不住呼著气。
  我急問:“可曾受傷?”
  曹金褔翻過手掌來,除了發紅之外,別無損傷。
  白素道:“只是感到痛,不會受傷!”
  曹金褔再大大吸了一口气,才道:“好家伙,這痛,真夠嗆的!”
  說這話時,他還是汗流滿面,拉起衣服來抹著。白素沉聲道:“只是感到痛,不會受傷!”
  我立時意會,指著那東西:“它會放出能量,影響人腦的活動,使人感到劇痛!”
  白素點了點頭:“是,人的痛楚,由痛覺神經掌握,只消刺激痛覺神經,就可以使人感到劇痛。”
  我不禁惱怒:“狄可太可惡了,他怎么拿這個來開玩笑!”
  白素搖頭:“不干他事。”
  我心中一動,一伸手,把手放到了那東西上,這一次,紅綾來不及阻止,發出了一下惊呼聲。
  可是我卻什么感覺也沒有。
  和剛才曹金褔才把手放上去的時候一樣,什么感覺也沒有。
  可是當他一動念,要和陰間主人聯絡時,劇痛就立刻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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