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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在這种情形下分別,瑪仙自然十分傷心,只怕就算有方法和瑪仙聯絡,瑪仙也不會肯傳遞什么訊息給他!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更是神情黯然,視線也變得模糊。看出去,只看到啞女的一對眼睛,在黑暗之中,又大又明亮。
  啞女也跟著歎了一聲,這一下歎息聲,倒把原振俠從悵然的情緒之中,拉了回來。他一揮手,“嘿”地一聲:“少年不識愁滋味,小小年紀,唉聲歎气干什么?”
  啞女笑了一下:“我是在歎你,竟然不了解瑪仙姐姐的心意。她雖然心中惱怒,但是你終歸是她生命之中唯一的男性。這時候,她一定也在思念你,芳心千結,肝腸寸斷,你應該盡一切能力,和她聯絡!”
  這一番話,啞女說得老气橫秋之极,絕不像是出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之口。原振俠被她這种一本正經的神態,逗得發笑:“你對我的事,倒知道得不少!”
  啞女一揚眉:“誰叫你的傳奇經歷流傳得那么廣,人人皆知!”
  原振俠盯了啞女片刻:“你是小寶的同學,看來,你很有些來歷!”
  可能是原振俠的目光太逼人了,啞女在他的逼視之下,陡地向后躍退了一步。這一躍,原振俠立即看出,眼前這個少女,有著十分高深的中國武術根底。所以他立時道:“我說對了!”
  啞女笑了起來,現出十分調皮的神情──少女總是少女,就算性格再平靜,也一樣有頑皮的時候。
  她一面笑一面道:“我有什么來歷?普通之极!哪像你認識的什么海棠、鳳仙、水葒、瑪仙,個個大有來歷,神通廣大,可以陪你上天下地!”
  原振俠呆了一呆,剎那之間,他覺得啞女的話,太成熟了,他無法和她再說下去──硬要說下去,自然也可以,但必然不再是和一個小女孩子的對話了。所以,原振俠就沒有再說什么。
  啞女在這時,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比較放肆了一些,所以她也不說什么,低著頭,向前走去。走出了几步,才轉過身來,又回复了她怯生生的語調:“可以請求你一件事?”
  原振俠攤了一攤手:“請說!”
  啞女抿了抿嘴:“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衛先生?”
  原振俠再也想不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先是失聲道:“那位先生!”
  接著,他表示了訝异:“剛才,他不是也參加了我們的聚會了?你已經見過他了!”
  啞女搖頭:“不,我要和他交談……我有一些事要告訴他!”
  原振俠笑:“他的脾气很怪──”
  啞女竟然不客气地,打斷了原振俠的話:“溫寶裕曾答應過我,帶我去見他,可是每次當我問他什么時候實行諾言,他也總用那位先生脾气很怪來推搪我。看來,我要和他談話,极其困難?”
  原振俠也不知說什么才好,他解釋:“事實是,他十分忙,行蹤飄忽不定。最近,他又找回了多年不見的女儿,事情更多,唉,剛才你為什么不掌握机會呢?”
  啞女緩緩搖頭:“剛才人太多,我說不了兩句,一定給人搶著說話,哪能說得明白!”
  原振俠看出她想見那位先生的心情,十分殷切。
  他就用十分肯定的語气道:“好,我下次一見他,就向他提起你,你的名字是──”
  啞女道:“我叫鐵珊珊──名字沒什么意思,可是我能告訴他一些事,解開他心頭几十年的謎團!”
  原振俠先是一呆,接著,忍不住笑了起來。現代青年人說話喜歡夸張,想不到見面給人印象极好的啞女,也未能例外。
  原振俠心中這樣想,自然有了不以為然的神色。啞女也立時覺察到了,她問:“你感到我的話不實在?”
  原振俠不想和少年人虛偽,所以他道:“是,那位先生年紀不太大,如果那是几十年的謎團,應該是他還是小孩子時的事情了!”
  原振俠以為自己這樣說,已經指出了她說話的不盡不實之處了。卻不料啞女的神情卻十分認真,她道:“就算不是小孩子,也是他少年時的事!”
  原振俠听她說得認真,不禁有點愕然,又盯著啞女看了一會。在她清麗的臉龐上,卻又看不出什么來,他再一次答應:“好,我一見他就提起你──奇怪,溫寶裕見他的机會比我多,他為什么不帶你去見他?”
  啞女作了一個不明白的手勢,自嘲似地道:“或許,他以為我只不過,是一個想見一見自己偶像的普通女孩,所以根本沒把他的承諾,放在心上。”
  原振俠想問啞女,究竟和普通女孩子有什么不同?可是啞女雙臂伸向上,一個轉身,已經蹦蹦跳跳,走了開去,原振俠就沒有再問。
  這個姓鐵叫珊珊,綽號叫“啞女”的女孩子,和這個故事的關系不大,但是她确然和那位先生少年時,結集在心中的一些謎團有關。而這些謎團,以他的神通廣大,也一直沒有机會把它們解開!
  原振俠看著漸漸遠去的啞女的背影,更可以肯定她曾受過高深的中國武術訓練。他心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在人間。這小女孩至多十五、六歲,已經有這樣的本領,那一定是從小就習武的了,可知她的父母,也非普通人!
  原振俠又聯想到了出身十分奇特的雙生女,良辰美景,她們便能把很久之前早已失傳,但在傳奇中存在的“輕功”,發揮到了駭人听聞的程度。
  他最近又在那位先生的口中,知道了他找回失蹤女儿的事。整件事中,也牽涉到了許多江湖异人的异行,整件事听了令人惊駭之余,又不免悠然神往。
  原振俠的思緒十分亂,一面想,一面來到了車旁,又佇立了片刻。直到听到大屋子的門口,人聲喧嘩,他知道許多人會涌出來,便駕車回去,他意興闌珊,不愿意再和溫寶裕他們見面了。
  一回去,他就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不多久,電話鈴響了,他也不去接听。可是那打電話來的人,耐心卻极好,電話鈴聲,硬是停了又響,停了又響。原振俠心中一動:以前,只有黃絹有事要找他,才會有這樣的情形!
  現在,打電話來的人,當然不會是黃絹!
  他的思路循這樣的方面前進:不是黃絹,會是誰呢?當然也不是瑪仙,瑪仙如果會出現,在出現之前,一定會用直接的方法,使他獲得訊息。瑪仙已不止一次,運用過這种類同思想直接感應的“巫術”力量。
  由于想到了瑪仙,他又歎了一聲,歎息聲和吵耳的電話聲相比較,自然輕得多。他可以輕而易舉,使電話不發出聲音來,可是,如果是一片寂靜,那未免太寂寞了,便由得鈴聲繼續響。
  鈴聲在這時候略停了几秒鐘,但接著,又響了起來。原振俠的思路在繼續:會不會是才分手的,那個叫作鐵珊珊的少女?
  那個少女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她竟然可以解開那位先生,這樣的傳奇人物心中,數十年解不開的結?
  原振俠不由自主搖了搖頭,雖然他不覺得那少女會說謊,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他決定,一有机會見到那位先生,就要向他提及這件事,看看是不是可以在這上面,發掘出什么故事來。
  (這時,原振俠只是隱隱感到,其間可能會存在著一個故事。他自然想不到,這個故事會如此曲折离奇,難以想象──“這個故事”在時間适當時,自然會披露。)
  鐵珊珊不會在這种時候打電話來。那么,是什么人呢?會是仲大雅,已經從原始人變回現代人,帶著他的三個小孩子想見自己?也不會!仲大雅會直接上門來,如果拍門沒人應,他會推門而入。
  他一面漫無目的地想著,想到哪里是哪里,而且展開了思想的漫游。一想到了仲大雅,他就聯想起曹銀雪,和仲大雅在神農架的原始人生活,以及尊他為教父的那三胞胎的成長情形……
  這樣的思想漫游,用酒做游伴,是心情落寞的人,消磨時間的好辦法。想到了入神時,有一段時間,原振俠連電話鈴聲都不留心。
  等到電話鈴聲重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時,他陡然坐直了身子。
  因為電話鈴聲在這時,起了變化──響几下,就停了下來,然后再響,又停,又響起。
  不到三分鐘,原振俠已然听出,那是電報慣用的密碼!
  原振俠首先想到的是:真怪,打電話來的人,竟然可以肯定他在家里,而只是不听電話。其次,電報密碼,在訊息傳送方法日新月异的今日,用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原振俠發現了這一點,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在電話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過程之中,他已經由對方用這個落后、又特別吃力,而又花時間的訊息傳遞方法中,知道對方是在要求允准,說的是:“我可以來看你嗎?”
  原振俠仍然無法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這個人的行動,如此鍥而不舍,這令得原振俠感動。所以,原振俠拿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誰?”
  他先是听到了一下長長的吸气聲,雖然只是一下吸气聲,但是也充滿了久經期待,終于有了結果的喜悅。
  接著,他听到的,是一個并不陌生的聲音。
  并不陌生的聲音和熟悉的聲音有分別,那就是他听出,自己曾听過這個聲音,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到,發出這聲音是什么人的一种情形。
  那聲音道:“謝天謝地,你終于肯听電話了!”
  原振俠相當疑惑,那是一個過了中年的男人聲音。他想了一想,還是想不到是誰,所以他道:“閣下是──”
  那聲音忙道:“我是貝恩,斯巴達?貝恩。”
  原振俠歎了一聲:“對不起,你既然花了一小時,堅決要和我聯絡,何不更詳細一些介紹你自己?”
  那聲音忙道:“我是貝恩館長。博物館,你記得,你見到安普伯爵和我的那次──”
  原振俠“啊”地一聲,那人說到這里,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人!
  那個博物館館長!和安普伯爵商議著,要監守自盜,把一具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棺,偷出去的那一個!
  原振俠感到十分惊訝──他可以設想任何人,會那么緊急地想見他,就算是伯爵帶著他的吸血殭尸新娘,忽然來訪,他也不會奇怪。
  因為伯爵是那么希望原振俠出席婚禮,怕請柬的作用不夠,親自來邀請,也大有可能。
  可是館長來干什么呢?上次見面,甚至連姓名都沒有互通──原振俠當時,對這個館長的鄙夷,一定顯露在臉上,令得館長不敢和他說話。
  而且,原振俠對他,也沒有了印象,怎么想,也不會想到,是這個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的人!
  雖然,明知貝恩館長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找他,但是原振俠還是不想相見。他“嗯”了一聲,才想到了一個推搪的理由,貝恩館長也一面喘著气,一面道:“原醫生,請讓我見一見你,請求你,事情十分……十分……”
  他一連說了兩次“十分”,可是竟沒有再說下去,不知是十分什么。
  原振俠打斷了他的話頭:“不管是十分什么,和我無關的,我不想听!”
  貝恩館長急得叫:“有關,就是和你有關,所以我才來找你!”
  原振俠心中冷笑,因為他絕想不出,事情在哪一方面會和自己有關。他道:“好,如果你在一分鐘之內,說不出和我有關的道理,我就把你從窗口扔出去。請注意,我住在十二樓!”
  貝恩館長的聲音,又緊張又高興:“一言為定!我這就上來拜候!”
  原振俠放下了電話,心中一動,立即到窗口,向下看去──他現在所住的,是醫院新建造的宿舍,樓高二十層,他從舊宿舍搬來,并不是太久。
  看下去,可以看到建筑物的門口空地上,停著一輛樣子古老的黑色汽車,正有一個人,看來才离開汽車,向建筑物走近。
  這輛車子,一定停在那里很久了,原振俠才回來的時候,由于心神恍惚,所以才沒有留意。那樣說來,館長是看著他回來的,所以才一直打電話,最后動用到電報密碼這一個方法。
  原振俠的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例如,貝恩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址的?
  看來,他一定曾經過“高人指點”,關鍵自然也就在指點他的那個人身上。
  原振俠打開了門,電梯門一打開,他就看到滿頭大汗,神色惶急之极的館長,沖了出來。一見原振俠,就是一呆,失聲道:“你……知道我就在附近?”
  原振俠點頭:“推測得到──已經十五秒了,你還有四十五秒時間,說事情怎么与我有關?”
  館長一著急,講話更是不流暢,不過,他總算在最短的時間中,表達了他的意思:“一個小女孩,中國小女孩,要我來見你。說這件事,世上只有几個人可以解決,你是其中之一!”
  原振俠揚了揚眉,剛想說“這也与我無關”,貝恩已气急敗坏地道:“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叫水葒!”
  原振俠“啊”地一聲,一听到了“水葒”這個名字,他的態度,自然立刻改變。雖然仍不見得熱烈歡迎,但也絕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作了一個手勢,請貝恩館長進去,同時,想起才分手不久的水葒來。
  水葒在得到了組織的“特赦”之后,像是飛出了竹籠的小鳥一樣,高興得又叫又跳。
  她叫的是:“我要飛!能飛多遠就多遠,能飛多高就多高,盡情地飛,盡量地飛!”
  她向原振俠告別,向康維告別,不等柳絮体內的核裝置被拆除,就急不及待地“飛”走了,也沒有對人說她去了何處。
  原振俠本來,還有一件相當重要的事要問她,可是水葒看來,連半秒鐘都不想多在組織中逗留,說走就走,只說了一聲“后會有期”!
  可是,現在,貝恩卻說是水葒叫他來的!如何會發生這樣怪异的聯系?原振俠也莫名其妙。
  貝恩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原振俠不會把他從窗口扔出去了。
  他坐下,又站了起來,那种不安的神態,一望而知。原振俠先滿滿地斟了一杯酒給他,他神情感激莫名地接了過來,雙手捧著酒杯,用力啜著酒,發出十分不合乎禮儀的怪聲響。
  他喝了好几口酒之后,才吁了一聲:“水葒小姐告訴我,你的脾气……很大,不是很肯接見陌生人……雖然我不能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可是……她也告訴了我,能使你見我的方法……”
  他一面喘气,一面說,說的話又沒有條理,原振俠听得相當不耐煩。因為他知道,貝恩來找他,必然有十分重大的事要說,如果照這种方法敘述,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才說得明白了。
  所以,原振俠一揮手,打斷了貝恩的話頭:“我知道了,你不斷打電話,又用電話鈴聲形成密碼,全是水葒教你的──請在敘述之中,盡量簡洁為佳!”
  貝恩又啜了一口酒,再吁了一口气,才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雖然他看來鎮定了許多,但是他的額上、鼻尖上,一直有大粒的汗珠冒出來。原振俠又給了他一盒紙巾,他用力抹著。
  看他的樣子,并不是不想立刻就說,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才好!
  原振俠耐心等了他一分鐘,貝恩的神態并沒有改變,雙眼之中,現出很可怜的哀求神情,使得原振俠無法疾言厲色地催他快說。
  又過了一分鐘,貝恩才結結巴巴道:“我……必須……從頭說起,因為事情……實在太……怪,太可怕……太不可思議了!”
  原振俠冷冷地道:“不必加太多的形容詞,只需要把你所說的怪事,直接說出來即可。”
  這個博物館館長,顯然處于思緒紊亂、心情緊張之极的狀況中。他仍然在冒汗,而全然不理會原振俠的不滿和諷刺。
  他又吐出了若干形容詞,甚至使用了几种不同國家的語言,以證明事情确然“可怕”、“奇怪”、“不可思議”。原振俠索性不去理會他,自顧自播放音樂,喝著酒,閉目養神,當貝恩不存在一樣!
  在這樣的情形下,貝恩尚且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不當。他忙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你是知道的了?”
  原振俠听他終于說到了正題,他才睜開眼來:“你只管說,別說我只是閉上眼睛,就算我發出了鼾聲,我都保證我听得到你的話!”
  人的行事方式,是無可糾正的。有的人喜歡三言兩語,有的人喜歡囉里囉唆,你去催他,反而更要多花三倍的時間!
  原振俠明白這道理,所以才這樣對付貝恩。貝恩連聲道:“是,是!要是你听到有什么不明白之處,請你隨便發問。”
  原振俠悠然點了點頭,向貝恩作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貝恩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的原因,是由于那具石棺,本來是一對。伯爵在十多年之前,得到了其中之一,他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我并不清楚。三年前,他到博物館來,看到了館中所藏的那具,他想要得到它,那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三年前,當伯爵在博物館的陳列室之中,發現了那具大理石棺之際,雙目發出异光,甚至青白的臉頰上,已由于气血上涌,而居然現出了几分紅色,他大聲叫:“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貝恩館長和伯爵确然是老朋友了,他知道伯爵的怪异行為──既然沉醉于做吸血殭尸,自然會對各种棺材感到興趣。何況這具大理石棺,制作精美絕倫,本身就是一件絕頂的藝術品!
  所以,貝恩當時的反應,只是笑嘻嘻地望著他。
  安普伯爵卻認真之极,他一聳肩,手足攤開,仰臥在棺蓋之上,又重复道:“這是我的!”
  貝恩笑:“你要是喜歡,可以隨時來參觀,博物館可以隨時為你而開放!”
  伯爵倏然坐了起來,把身上的披風,用力向后一甩,動作十分瀟洒──他致力于模仿吸血殭尸,服飾上自然也不例外,那件黑面紅里的大披風,自然是少不了的。
  伯爵道:“不!這具石棺是我的!”
  對于伯爵的話,貝恩覺得難以回答。他只好指了指石棺,聳了聳肩,意思是:你說是你的,怎么可能呢?
  伯爵卻絲毫不理會貝恩的反應,他的精神處于狂熱的狀態之中。他跳了下來,握住了貝恩的手臂,尖聲叫著:“你知道嗎?這石棺,一共是兩具,一對!葬了一對愛人。其中葬了男性的那具,在我的古堡中,這一具中葬的是女性,不知怎么會流落到你這里!”
  雖然是館長,但石棺是一對,貝恩也是第一次听到。
  他抗議了一下:“這具石棺是館中十分受重視的陳列品,不能說是流落。”
  伯爵吸了一口气:“我暫時不會要,可是若等到我要結婚的時候,必須要這一具石棺。讓原來是一對的,再度團聚,又成為一對!”
  貝恩當時的反應,是呵呵大笑,因為他知道伯爵的怪异行為,不以為他能夠找到結婚的對象!
  可是不到五年,伯爵卻十分認真地來找他,告訴館長:“我要結婚了,你一定要設法,把這具石棺弄出來,讓我運回古堡去!”
  貝恩館長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那次你見到我們,就是我們剛好在商量,如何才能不被人所知,偷運石棺出去。你知道,我雖然是館長,可是這种行為……”
  原振俠冷冷地接口:“這种行為,叫作監守自盜!”
  貝恩館長的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他一面連連喝酒,掩飾他的窘態,一面結結巴巴地解釋:“安普家族對我有……十分巨大的恩德,他要我做再不堪的事,我也無法拒絕!”
  原振俠看出,貝恩确然以為盜棺的行為十分不當,可是為了報恩,他又必須如此做。原振俠不再鄙視他的行為,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一下,表示諒解,貝恩臉上的紅色,才漸漸退去。
  過了一會,他才道:“你走了之后,伯爵很沮喪,說你可能不會來參加他的婚禮。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看重你,一定要你去參加婚禮!”
  原振俠反問:“他沒有告訴你,他的新娘子是什么人?”
  館長點頭:“有,但這是一項极度的秘密!”
  原振俠沒有說什么,只是在心中想:原來伯爵的新娘是吸血殭尸,是一個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惊人的秘密?
  貝恩又道:“他限我三個月……把那具棺材弄出來。你知道,這事,進行起來很困難。我先偷偷地用簡單的起重工具,想把石棺托起來,再在石棺的下面,塞進滑輪去,使石棺可以移動。”
  原振俠凝視著貝恩:“我不以為你親自動手,可以做得到這一點!”
  貝恩支吾地道:“伯爵有的是錢,他給我動用的經費數字很大……我可以雇用可靠的人來進行這項工作,當然,每一個人都經過精心的挑選。”
  原振俠不置可否,貝恩忽然歎了一聲:“工作進行了一個月,進展良好,石棺已可移動。我的第二步計划是,在陳列室的牆上,開一個洞,借口是需要修葺──”
  原振俠也歎了一聲:“這辦法太笨了!你是館長,可以用任何借口移動這具石棺。你可以說,石棺本身,需要進行科學的防止損坏的防護措施,堂而皇之把它運出博物館去!”
  原振俠提出來的辦法,實在再簡單不過,連少年人都可以想得出來的。
  可是館長听了,“啊”地一聲,伸手在額上拍了一下,大有被原振俠一言惊醒夢中人的神態。
  原振俠知道,貝恩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全然由于“作賊心虛”的心理作用──他心虛,所以放著那么簡單的方法他不敢用,反倒要在牆上開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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