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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拍!拍!拍!”
  游樂場中的气氛极度囂鬧,快樂。在射擊攤位之前,一個小伙子連放了三槍,接連將三只汽球射得開了花,他身邊女朋友笑著接受獎品。過去一些机動游戲使得許多天真的小孩子,盡情地在歡樂著,紅色的,綠色的,黃色的燈光,交織成無數美麗的光芒,倒映在場中心的噴水池上。
  這個游樂場是新開幕的,名字叫“天使樂園”,這時,華燈初上,到處擠滿了人,到處是歡樂叫嚷的聲音,但是卻有一個地方是例外。
  那是這個游樂場的魔術表演場。
  魔術表演中,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站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因為台上的魔術師正在進行他最惊心動魄的表演。
  一個几乎是半裸身材健美的妙齡女郎,走進一具豎放著的埃及式棺木中,魔術師將棺蓋蓋上,便是棺蓋的上半部,卻是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從那個洞中,可以看到那女郎的頭部。那女郎濃妝艷抹,看來具有一种野性的美。
  舞台上的燈光,漸漸熄滅,只是靠四枝巨大紅燭在照明。光線雖然黑暗一些,但是觀眾仍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那女郎是在棺木之中。
  然后,魔術師從助手的手中,接過了七枚又長又銳利的釘子,魔術師將雪亮的,有一尺長的釘子,向台上揚了一揚。
  就在這時候,台下的靜寂之中,突然有人叫了起來,道:“假的!這釘子是假的!”
  魔術師發怒了,他大聲喝叫那人上來,那人站了起來,他是一個工人模樣的人,似乎又有些不敢上去,但是即終于被好奇的觀眾,推上了台。”
  “真的還是假的?”魔術師將釘子交在他的手中。
  “真的,我看錯了,我可以下去了么?”
  “不,你幫我握著釘子,我要釘進去!”
  “那……我還是下去看著的好。”
  “不行,誰叫你說我的釘子是假的?”
  那工人模樣的人,無可奈何地握住了釘子,魔術師揚起大鐵錘來,一下一下地敲著,尺許長的釘子,從棺蓋中敲進去了。
  那女郎的面部,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來。
  釘子一枚一枚被敲進去,刺的全是那女郎的要害,那女郎面上的神情更加痛苦,而觀眾的气息,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
  待到七枚釘子敲完,那工人模樣的人,滿頭大汗,逃也似地下了舞台,那女郎頭部下垂,也一動不動了,魔術師一揚手,絨幕落下。
  觀眾還在震駭之中,幕又拉上。
  就在絨幕之中,幕又拉上。
  就在絨幕一起一落之間,那健美女郎又已站在魔術師的身邊了,她身上當然絲毫無損,她的手中,還握著那七枚釘了!
  觀眾直到這時才發出暴風雨也似的掌聲來。
  幕又落下,魔術師和健美女郎,一齊回到了后台,魔術師洗去了臉上故作神秘的化裝,他是一個有著鷹鉤鼻,雙目深陷,光芒逼人的中年人。那是使人一看便知道他是极其深沉,极其工于心計的一個人。
  他洗去了臉上的化裝之后,燃著了一支煙,緊緊地吸了一口,伸指在板壁上敲了兩下。板壁的那面,立時傳來那女郎的聲音,道:“什么事?”
  “剛才,你看到了沒有?”魔術師問。
  “看到了。”女郎的聲音十分低沉,在她低沉的聲音中還包含著若干程度的不安和恐懼,她又問:“你想我們的真面目,是不是會被認出來?”
  魔術師又深深地吸著煙,并不回答。
  那女郎則從板壁后面,轉了出來,這時候,她已經穿了衣服,也提著手袋,看來是准備离去了,她在魔術師的身邊,停了一停,低聲道:“如果我們被發現了,你又有什么計划?”
  魔術師倏地伸手,握住了那女郎的手腕,自他的口中,徐徐地噴出了一口煙來,等到那口煙噴完,才听得他一字一頓地道:“先下手為強!”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了“卜卜”兩聲,接著,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那人就是剛才大叫“假的”,又上台為魔術師抓釘子的人,也就是他,將橡皮釘子說成是真的,而且,他還幫了魔術師一下,將棺蓋上早已有的,但用粘士塞住的小孔頂開,好讓橡皮釘子通過。
  “你來看得正好,”魔術師一看到他走進來,便吩咐道:“剛才坐在你前面一排的一男一女,男的穿淺黃夏恤,女的穿紫色西裝衫裙的,你可還有印象。”
  “有,他們不斷地說,你的魔術是假的。”
  “少廢話,去跟蹤他們,隨時報告他們的態度,那男的是生面孔,可是女的卻是危險人物,如果他認出了我和麗莎,那我們一切的計划都完了!”
  “是。”那工人模樣的人答應一聲轉身离去。
  “麗莎,”魔術師抬起頭來,“我的一切,依然是照原來的計划進行,那一男一女,如果已認出我們,我們就一定先下手為強!”
  麗莎——那就是這個健美女的名字,應該說這是她的名字之一,但如今,那位魔術師既然這樣稱呼她,我們自然也這樣叫她了——點了點頭,道:“那么,我先回去了,你可得小心一些,我們計划了那么久,不能夠功虧一簣的。”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魔術師近粗暴地說。
  而且,他說了之后立即揮手,麗莎走了出去。
  一跨出門,歡樂囂嘩的人聲,便立時像潮水似的向她涌了過來,她走出了不几步,便又看到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正在排隊購買跑“過山車”游戲的票子,他們的跟蹤者,正在他們兩人的后面,看樣子,他們似乎并沒有發覺已被人跟蹤了。
  麗沙只是略停了一停,便轉過身,向相反的道路走去,從游樂場的后門,走了出去,然后,再繞到正門,她來到了一輛從外表看來,十分殘舊的車子之前,打開車門,跨了進去,發動了車子。如果這時,有一個對汽車十分內行的人在一邊,那么那個人就一定會奇怪,何以那么殘舊的一部車子,它的此擎,竟會發出如此完美的聲來,這种聲音,證明車子的引擎,性能极尤其优越,和它的外表是不太相配了!
  車子在黑暗的道路上快速行駛著,將游樂場遠遠地拋在后面,一直到了另一個停車場中,麗莎才將車停下,她又來了一輛奶白色的跑車之前。
  然后,她又駕著那輛跑車,來到了一家十分高尚的酒店之前,她身上也已穿上了一件十分華貴的晚禮服,和戴上了不少飾物,使得她看來,十足是一富家女子。
  她在仆人的殷勤招呼下,進了電梯。
  在這家酒店中,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來自南美洲的一個豪富之家,她出手豪闊,住的是最好的套房,已住了有十來天之久了。
  她在這家酒店中住的日子,是和她在“天使樂園”魔術場中表演的日子相同的。直到如今,似乎還沒有人發現她的雙重身份。
  麗莎一回到了房間中,便為她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她打開了隱藏在一頂女帽里的一只錄音机。錄音帶轉動著,但是并沒有聲音發出。
  這證明她個在房間中的時候,并沒有人來過。
  麗沙在沙發中坐了下來,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看樣子她是准備松馳一下的,但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麗沙立時坐下來。
  “我我。”門外的聲音十分輕佻。
  “你是誰?”麗沙一翻手腕,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小巧的手槍,那真的是“魔術手法”,那柄槍,原來是在她小臂上的。利用精巧的裝置,她可以在伸手間,就使那柄槍,從小臂中,滑到她的手心,可以使她出其不意地迎敵。
  “噢,小姐,”那聲音又道:“讓我先進來,然后才自我介紹,好不好?”
  “進來。”麗莎向門口走去,陡地拉開了門。
  而她自己,則在門一拉開的時候,一閃身,躲到了門后,門開處,走進來的是一個四十不到的男子,身上散發著香昧。
  一個使用男性香水的男人,几乎豪無例外地,都是注意裝飾的,眼前這個男子也不上例外,他從頭至足,几乎沒有一點可供挑剔的地方。
  唯一使人感到不高興的,便是他臉上那种輕浮的神情,那是任何裝飾所掩飾不了的,他來到房間中心,麗莎將門關上。
  那人甚至不將身子轉過來,背對著麗莎,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道:“別拿槍指著我,這是沒有用處的。”
  麗莎震了一震,但是她手中的槍,仍指著那個人。
  那人慢慢地轉過身,在沙發上舒服地坐了下來,麗莎冷冷地問道:“你是什么人,你到這里來,是想作什么事?”
  “小姐.你像傳說中一樣的美麗?”那人答非所問地說。
  可是這句話,卻令得麗莎美麗的臉龐,變得煞白,她將手中的槍抬起了些,扣住槍机的手指,也緊了一緊。
  那人仍然不在乎,他一面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音、一面搖頭,道:“小姐,別開槍,一開槍,我當然活不成,可是你們十四天來的努力,說不定多少年來的計划,也就付諸東流了,小姐,如果你認為我說得對,那請你放下手槍來。”
  麗莎呆了半分鐘,她果然將槍放了下來。
  “是啊,這才可以盡情地暢談。”
  “你知道了多少?”麗莎問。
  “這十六天來,從你們下飛机起,一直到你們在這里,和一個下級酒店,分別租下了房間。以及你們到‘天使樂園’去求職,利用‘方氏魔術團”的身份來作掩飾,你們的一切行動,我都有詳細的記錄,你想,我已知道了多少?”
  “你是什么人?”麗莎吸了一口气。
  “我?”那人聳了聳肩,“我不是什么要人,我的生活都過得很好,我謀生的本事,便是替一些人做一點事情,然后再取得酬報。”
  “這不是太籠統些了么?你不妨直說!”
  “好的,”那人又喝了一口酒,“要直說的話,那我該說,你們的計划,是沒有可能完成的,你們計划得极其巧妙,我知道你們脫身的方法,因為在事情一發生之后,住在豪華的酒店中的郝貴連先生,和方麗莎小姐就不見了,消失了,他們并沒有离開本市,誰又會疑心到‘方氏魔術團’的女助手和魔術師呢?是不是?”
  麗莎的面色,极其難看。
  同時,她手中的槍,也漸漸地揚了起來。
  “行,別沖動!”那人繼續道:“但你們是不會成功的,我再說一遍,你們費盡心血所計划進行的事,是不會成功的。”
  “為什么。”
  “有障礙,公路上小的障礙,汽車可以越過去,但如果有大的障礙,那么汽車就一定就停下來,此路不通,你明白么?”
  “障礙就是你么,先生?”
  那人哈哈人笑起來,道:“當然不是我,小姐,是東方三俠,你不應該不知道這三個人:木蘭花,高翔和穆秀珍!”
  麗莎的神色,反倒鎮定了起來,她也跟著大笑,道:“東方三俠,這時候,只怕只有東方二俠了,還用你來代我們操心?”
  麗莎的話一出口,那人的笑聲,便突然停了下來。
  兩人互相對望著,一片沉寂。
   
         ☆        ☆        ☆
   
  “過山車”是一种极度惊險的游戲,膽子小的人,是不敢游玩的,它是一列小型的火車,軌道和車輪的摩擦力,減至最低,然后,將這列車,拖上一個傾斜角度很高的斜坡,當車子到了斜坡頂點的時候,車子開始向下滑去。
  向下滑去的時候,速度是极其惊人的,而且它還要穿過許多山洞,看來隨時可以撞到迎面而來的大石,但在最重的關頭,則繞了過去。它的速度之快,的确是到了使人頭昏目眩的程度,所以,喜愛刺激的穆秀珍,看完了魔術表演,便拉著馬超文來購票了。
  他們玩得十分暢快。全然未曾覺察有人在跟著他們。
  當他們在購得了票子,等候搭乘的時候,那工人模樣的人,也購到了票子,他站在穆秀珍只有三五碼處,低下了頭,低聲道:“他們購買了過山車的票子,就要玩這個游戲了!”他的聲音十分之低,簡直就像是在禱告一樣。
  而游樂場中又是如此喧鬧,就算有人在他身邊,也听不到他聲音的。可是,他胸前卻佩著一只小巧的無線電傳聲器。
  利用無線電波傳聲,他的聲音,立即傳到了在魔術場的后台中,等候著消息的魔術師的耳中,魔術師的面上,現出了一個陰森的笑容。
  “這太好了,”他發出指示,“甚至不必用滅聲器,過山車的第三個山洞,十分深長,就在那里下手,明白了么?”
  “除去男的,還是除去女的?”
  “一齊除去。”魔術師握緊了拳頭。
  閘門打開,人已魚貫進閘,登上車子了,那工人模樣的人,連忙趨前几步,跟在穆秀珍和馬超文的后面,走進了閘口。
  他坐在兩人的后面。
  而他的手插在衣袋中。早已將手槍准備好了。
  做假裝的觀眾,幫魔術師一下忙,這絕不是他的本業,他的本業是槍手,他百發百中的射擊術,加上他的犯罪的天性,使他成為一個成功的槍手。
  而在他執行過的謀殺中,在他看來,似乎沒有再比這一次容易一些的了,他离開自己要殺的人,如此之近,而車子通過山洞的隆隆聲,又會掩蓋槍聲。
  更妙的是,兩人中了槍之后,身子一定會被拋出車去,他甚至還可以在事后擠在人群中看熱鬧,而不必倉皇逃走!
  由于事情是太容易成功了,他這個神槍手甚至有點提不起興趣來。他并不知道自己去殺的是什么人,然而他卻知道自己殺了這兩個人之后,一定又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報酬,這便是他殺人的原因。
  當車子漸漸被拉得向上升去的時候,風吹了過來,穆秀珍的頭發,几乎拂在他的臉上,他將頭側開了一些,穆秀珍大聲講著話,語聲又傳入他的耳中。
  “超文,車子就快滑下去了,你可得抓緊一些啊!”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哼,你不是小孩子,可是你卻也不見得會自己照顧自己。”穆秀珍一本正經,像是馬超文的長輩一樣,“你說是個是?”
  馬超文大笑道:“當然不是!”
  他將嘴湊在穆秀珍的耳際,低聲道:“我不但要照顧自己,而且要照顧你,要照顧你几十年,直到你成為一個白發斑斑的老太婆!”
  “貧嘴!”穆秀珍臉紅了,那并不是因為遠處紅色燈光的照映,而是因為她心中的興奮,她佯嗔著,偏過頭去,不望馬超文。
  就在這時候,車子已經被拉到高坡的頂上了。
  緊接著,几乎是突如其來地,每一個人的身子,向后仰了一仰,車輪在軌道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譽,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沖了下去!
  有“亞洲殺人王”之稱的槍手根曼,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扶手,保持著身体的平衡,勁風迎而扑了過來,扑在臉上,几乎是刺痛的。
  “轟隆隆隆”!
  眼前突然一黑,車子已經穿進了第一個山洞,但只不過十秒鐘,便又穿了出來,越是向下滑行,車子的速度越是快疾,在車子出了山洞之后,眼前又閃爍了各种顏色的光彩,根曼根本看不清車子經過了一些什么地方,緊接著已穿進了第二個山洞。
  車子在第二個山洞中穿出來時,根曼以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扶手,另一只手費力地伸手自衫袋之中,取出那柄手槍來。
  第三個山洞就在眼前了!
  車子便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沖了過去!
   
         ☆        ☆        ☆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那個不速之客。
  他笑了一下,盡量使自己的笑容變得不在乎,但是他的努力顯然失敗,他道:“原來你們已接触上了?那么,在今晚將要喪命的,是什么人呢?”
  “穆秀珍!”麗莎冷冷地回答。
  “肯定么?”
  “當然可以肯定,執行這件事的是根曼,我想你應該听到過他的名字的,是不是?”麗莎又轉了一轉她手中的手槍。
  “是的,我听到過,根曼是名副其實的根曼(CunMan),但是穆秀珍卻并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就算你們對付了穆秀珍,也還有木蘭花和高翔,你們已經有了對付他們的把握了么?”那人緩緩地問著。
  “那不用你管了,”麗莎的手槍,又揚起來,“我想,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我要對付的是你,而不是木蘭花他們!”
  麗莎向前走來,在經過一張長沙發的時候,她順手拿起一張沙發墊子,而她面上美麗的笑容,這時也變得极其陰森。
  她來到了那人的面前,冷冷地道:“槍口壓住這只墊子,會使槍聲減至最低,你可以在十分安詳的環境之中死去。”
  “太可惜了。”那人仍十分鎮靜,說:“我的一位同伴,如果在我离開他之后,半個小時后仍得不到我的電話,他更會將我所知道的一切,供給警方了。”
  麗莎呆了一呆,陡地停住了腳步。
  也就在這時,房門被迅速地打開,又被迅速地掩上,在房門一開一關之間,一個人已進人了房中,麗莎連忙后退了一步,轉過頭去看電視。
  卷進房間來的是那個魔術師。
  他的面色,极其陰暗,看來也更是可怕。
  他倚門而立,先望了兩人一眼,而望向麗莎。
  “這個人,”麗莎急急地道:“他自稱知道了我們的一切,又用木蘭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來恐嚇我們,不知他是什么人。”
  魔術師踏前了兩步,殺气隱現。
  “還有,他說如果他出了事,”麗莎補充著:“那么他的一個同伴,便會將我們的一切資料,完全供給警方!”
  那人接口道:“這就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魔術師低沉地喝問。
  “到口的肥肉又飛走了,還不可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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