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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一枚深水螺


  我又回想著當時我游泳去追他們的情形,照他們的游泳速度來說,只怕連世界游泳冠軍,都要自歎不如!
  再加上他們雖然始終未曾說出,他們曾遇到的是甚么人,只說那人和我相似,我自問一點也不像万良生,然而,听他們的話,那人确然像是万良生!
  當我想起這許多疑點的時候,我是身在警局的高級人員杰克上校的辦公室之中。
  當天,我在那荒島上,一直等到黃昏,希望再能見到那兩個人,但當我發現我就算再等下去,也是白等之際,我就駕船回來。
  在回程中,我和杰克上校取得了聯絡,向他大約報告了我遇見那兩個神秘人物的經過。是以我一上岸,一輛警方的車子,便將我直送到了警局,進了杰克上校的辦公室,小冰也被上校請來了。
  于是,我再將經過的情形,詳細的敘述一遍,當然,我在敘述的時候,也將再想到了的几個疑點,一起提了出來,以作共同研究。
  小冰和杰克上校兩人,都一聲不出,听我講著,等我講完,又提出了我的疑點,令我惱怒的是,杰克上校,竟然打了一個呵欠。
  我有點憤然:“上校,你應該動員一切力量,去找那兩個人!”
  上校冷冷地道:“如你所說,他們游泳的速度,都如此之快,怎么還找得到他們?”
  我怒意在上升:“甚么意思,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講的話?”
  杰克上校搖著手:“別發怒,事實上,我就算相信你所講的每一個字,我也無法采取行動!”
  我吼叫道:“為甚么?”
  杰克上校道:“那兩個神秘人物,他們遇到的人,和你相似這是你自己說的而万良生,你自己看,和你像么?”他一面說一面推過了一張万良生的放大照片來。
  我根本不必再看万良生的照片,早已知道我和他不像!
  杰克上校又道:“照這兩個神秘人物所說,他們知道一個人的下落。那個人和你相似,而我們又未曾接到這樣人物失蹤的報告,你說,叫我如何采取行動?”
  無法反駁杰克上校的話,因為在事實上,他的話很有理由,無從反駁。
  杰克上校也看出了我的尷尬相,他又道:“而且,那兩個神秘人物的船,船名叫甚么?你連這一點都講不出來,我們怎么查?”
  當時,我的确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那艘船的名字,那自然是我的疏忽。
  杰克上校的神態更得意了,他再道:“照你所說,這艘船,在离開的時候,是向西南方向駛去的,速度极高,是不是?”
  直到這時候,我才講出一個子來:“是!”
  杰克“嘿嘿”地笑了起來,將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向我推了過來,道:“在接到你的初步報告之后,我已經下令調查,這是有關部門給我的答覆,請你看。”
  我望了望他,再看那份文件,在那份文件上,有著一幅海圖,標著經緯度。我立時在這份海圖上,找到了那個荒島。
  杰克上校在提醒我:“請你看西南方!”
  我看海圖的西南方向,上面成弧形,畫著許多大小不同的船只。這些船只,距离那荒島,大約是四五左右,我道:“甚么意思!”
  杰克道:“海軍正在那里,進行大規模的演習,這艘船如果向西南方駛去,一定會被發現,可是事實上卻沒有人見過。”
  我呆了半晌,杰克上校“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懊喪地道:“有甚么好笑?”
  杰克上校道:“根据我的判斷,你所遇到的那兩個神秘人物,只不過是兩個在演習中負責執行巡邏任務,而又富于幽默感的兩個海軍人員,衛斯理,他們和你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的臉迅速漲紅起來,我知道杰克上校的推測是錯誤的!
  可是,我卻又想不出甚么話來反駁他!
  我用力拍著桌子:“如果真是有那樣兩個海軍人員的話,你去將他們找出來!”
  杰克攤著手:“何必?誰會像你那么認真,一些玩笑也開不起?”
  我狠狠地瞪著上校,又轉頭去望小冰,小冰雖然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一望便知,他站在杰克上校那一邊。他之所以不說話,只不過是因為他不想得罪我而已。
  我吸了一口气:“好,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以后,我不會再來麻煩你們了!”
  杰克上校道:“不要緊,我們歡迎有任何線索,万良生畢竟是一個重要人物!”
  我“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怀著一肚子悶气,回到了家中。白素開門給我,第一句話就道:“万太太打了兩次電話來找你,她說,她要知道,你進行得怎樣,是不是有了結果。”
  我不加思索,就道:“你打電話去告訴她,我已經有了新的線索,但是還不确切,我要繼續使用‘快樂號’,叫她別心急。”
  白素也看出我的神情很沮喪,所以她不再說甚么,去打電話。
  万太太的聲音,響得我离電話有几步還都听到,我沒有听下去,走進了書房。
  在警局的時候,我本來是還想和杰克上校提一提,我曾听到万良生唱歌一事的,但是我終于沒有提,要是說了的話,除了增加杰克上校對我嘲笑之外,還會有甚么特別的結果?
  但是,事實上,我的确听到万良生唱歌,我必須相信自己的听覺。
  但是那必須肯定万良生當時是在我的附近。可是事實上,万良生不在。
  我想得有點頭痛,以致白素在我的身后站了很久也不知道,直到我轉過身來,她才溫柔地道:“你又遇到了甚么怪事?”
  我歎了一口气,將在那個小島上,遇到了那兩個神秘人物的事,詳細和白素講了一遍,最后道:“杰克上校的結論是,那兩個人,是和我開玩笑的海軍人員。”
  白素皺著眉,道:“也有這個可能,但是,他們一上來的時候,好像是認識你的。”
  我回想著當時的情形:“是的,他們之中有一個人,隔老遠就向我叫道:你改變了主意?沒有人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這樣話的。可是當我提醒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像是不相信。”
  白素顯然留由心听過我的敘述,她立時接口道:“他們中的一個說:你們看來都差不多!”
  我點頭:“是的,這句話也完全不可理解。”
  白素道:“這句話倒可以理解,那兩個人,一定不是東方人?”
  我听得白素那樣說法,不禁呆了一呆。
  那兩個人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連我在內,也說不上來,而且,我從來也未曾注意到這一個問題,因為我覺得那沒有甚么關系。
  當然,我還清楚地記得這兩個人的樣子,可是現在叫我來判斷這兩個人是甚么地方的人,我也說不上來。他們的英語极其流利,但是他們的膚色,卻是古銅色的,真要下斷語的話,我會說他們是中亞細亞一帶的人,但是,那又有甚么關系呢?
  我將自己看法說了出來,白素道:“當然有關系,我們是中國人,如果有一個日本人迎面走來的話,我們很容易就分得出,那是一個日本人,可是叫一個歐洲人去區別日本人和中國人,就很困難,在他們看來,中國人和日本人是一樣的,正像在我們看來,法國人和荷蘭人,沒有甚么分別一樣。”
  我笑了起來:“你的解釋听來很精妙,但是事實上,是混淆是非的,要知道,那兩個人并不是將我誤認為日本人,而是將我誤認為另一個人,事實上,那另一個人和我是毫無相同之處的。”
  白素道:“你認為他們將你認作了甚么人?”
  我道:“當然是万良生!”白素望定了我,皺著眉,看她的樣子,像是想在我的臉上,找出我和万良生相似的地方來。然而,她卻失敗了!
  她緩緩地搖著頭:“你的确不像万良生,一點也不像。”
  我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兩個人是沒有理由認錯人的。”
  白素揚了揚眉:“那么,只有一個可能,那兩個人并不是將你錯認為万良生,而是將你錯認為另一個人了,這個人是和你相似的。”
  我呆了片刻:“從整件事情來看,好像不應該另外有一個人存在。”
  白素道:“為甚么不可能?或許万良生為了某种秘密的原因,要和那人在海上相會,他雖然是一個人出海的,但是那荒島卻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去的地方!”
  我又歎了一聲,這一件事,本來已經夠复雜的了,現在,好像另外有一個人物的可能性,越來越高.那豈不是更复雜了?
  我呆了片刻:“剛才,万太太在電話里說了些甚么?”
  白素道:“她倒很客气,听到我說你有了新的線索,她就大罵万良生,說是如果找到了他,一定要給他一點厲害看看。”
  我听了,不禁苦笑了起來:“万良生如果真是為了逃避他的妻子而失蹤的,那么,他一定不會自行出現!”
  白素沒有再說甚么,過了片刻,她才問道:“你准備甚么時候再出海?”
  我苦笑著:“出海有用么?”
  白素道:“當然有用,你第一次出海,不是已經有了很大的收獲了么?至少你見到了那兩個神秘人物,如果可以再見到他們的話,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白素的話,我倒是同意的,可是,有甚么辦法,可以再見到那兩個人?
  在經過了上次的追逐之后,那兩個人,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的神情仍然很沮喪,白素自然看出了這一點,是以忙道:“再去一次,我們一起去!”
  我笑了起來:“你以為去渡假?”
  白素有點生气了,她睜大眼睛:“別神气,你以為是和你一起去,一點也不能幫你的忙?上一次如果有我在,那兩個人就可能走不了!”
  我不准備和她爭辯,只是道:“那也好,總比我一個人再去呆等的好。”
  白素道:“甚么時候?我是說,我們立即啟程!”
  我伸了一個懶腰,這件事,由于毫無進展,悶得有點使人提不起精神來。
  就在我伸懶腰的時候,白素伸手將我拉了起來,大聲道:“走吧!”
  看來,她對這件事的興趣,像是比我還高,我又伸了一個懶腰,簡直是被她一直催出門去的。
  當我們又在“快樂號”上,快駛近那荒島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我一直在駕駛艙中,白素在那段時間中,走遍了整艘船,當她回到駕駛艙來的時候,她道:“你有沒有注意那缸海水魚?”
  我道:“當然注意過,我還過它們!”
  白素道:“缸里有很多貝類動物,其中有一只,你注意到沒有?”
  我知道她所說的,一定就是小冰在沙灘的毛巾中找到,放進缸去的那一只。是以我點了點頭:“那只螺的樣子很特別。”
  白素卻皺起了眉,道:“你對貝類動物的認識不深,所以不覺得奇怪?”
  我覺得自尊是受了傷害,大聲道:“那只螺,不過樣子奇怪一些而已,事實上,貝類動物的樣子更古怪也有!”
  白素道:“值得注意的,并不是它的樣子,你知道這枚螺,叫甚么名字?”
  白素這一問,真是問倒我了,我當然叫不出這枚古里古怪的螺的名字來。我只是道:“螺的名字,各地都不同,那里有确切的名字?”
  白素笑了笑:“有的,這枚形狀怪异的螺,叫作‘細腰肩棘螺’。”
  我不服气地翻著眼:“那又怎樣?”
  白素道:“這种螺,并不多見。”
  我立時道:“不多見,并不代表沒有。”
  白素皺了皺眉,她仍然道:“貝類生物在海洋中生活,層次鮮明,每一种貝類,几乎部有固定的深淺層,很少越界,而這种螺,是深水螺,小冰說他在沙灘上拾到,有點不可思議。”
  我呆了一呆,的确,我未曾想到過這一個問題,而這确然是一個大問題,我忙道:“或者,是浪潮將它卷上沙灘來的。”
  白素道:“有可能,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海的深處,就一定有過巨大的變化,不然,這种深水螺類,是不會出現在沙灘上的。”
  我又呆了片刻,白素繼續在發揮她對貝類學的知識:“細腰肩棘螺是和珊瑚共栖的,然而那海水魚缸中,只有活的海葵,并沒有活的珊瑚,照說,這螺不能在這缸中生活那么久,但是,它卻生活了很多天。”
  從小冰將那只螺拋進缸中起到現在,的确已經有很多天了!
  我翻著眼,因為我仍然看不出,這枚形狀古怪,名稱古怪的螺,和整件事,究竟有著甚么關系。
  白素有點焦急:“難道你一點沒有興趣?在生物學上,這是很反常的一种現象!”
  我歎了一口气:“我承認,但我們并不是為了研究軟体動物而出海來的,我們的目的,是找尋一個神失蹤的人!”
  白素立時道:“不錯,可是,你不認為,那枚細腰肩棘螺,出現在應該屬于万良生的毛巾之中,是一件值得研究的事,是一個重大的線索?”
  我望了她半晌:“我實在不明白,你想要說些甚么,你不妨說得具体一些。”
  白素道:“好的,這种螺,在記載上,說得很明白,它生活在一百公尺到兩百公尺的深海中,不會自己到沙灘上來,尤其當它還是活的時候。”
  我攤著手:“我仍然不明白。”
  白素提高了聲音:“事情很明顯,在那個荒島附近的海域中,海水內,一定曾有過甚么我們不可測的變化,導致一枚深海的貝類生物,到了沙灘上,也導致万良生的失蹤!”
  我呆了半晌:“照你這樣的說法,和警方的推測,倒十分相似,警方也說,万良生可能是被海中的甚么怪物吞噬了的。”
  白素立時道:“我沒有提及甚么海中的怪物,只是提到海水中有變化!”
  我笑了起來:“那有甚么不同?”
  對于她的意見,未曾受到我的尊重這一點,白素很生气,她用手指,戮著我的額頭:“你怎么還不明白,我們要潛水,潛到海水中去探索真相,而不是像你那樣,在船上等,在沙灘上等!”
  我沒有再說甚么那并不代表我已經同意了白素的說法。
  事實上,我還是不同意白素的看法,只不過我不想和她繼續爭論下去而已。
  因為我曾在那荒島的沙灘旁,過了一夜,我可以确知,海水中其實并沒有甚么變化。在海底如果有所變化,那么在海面上,一定是可以察覺出來的。而那一帶海面,卻如此之平靜,那怎能說海底有變化呢?
  至于那一枚形狀古怪的螺,它為何會出現在沙灘上,當然值得研究,但是我認為,那和万良生的失蹤,決不發生直接的關系。
  可是白素卻不肯就此放棄她的意見,她又道:“船上有潛水設備的,是不是?”
  我點頭道:“應有盡有。”
  白素道:“那就好,船一停妥之后,我們就開始潛水,或者,我一個人潛水。”
  她那樣說法,自然是因為看到我不怎么起勁之故。
  我反倒笑了起來:“何必,我們一起潛水,有甚么不好?好久沒有享受這樣的情調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沒有再說甚么。
  在“快樂號”接近小島,停下來之前的那段時間內,白素變得很忙碌,她將“快樂號”上的潛水用具,一起搬到了甲板上,詳細檢查它們的性能。
  當我停好了船,也來到甲板土時,看到了那些用具,也不禁歎了一聲。
  有錢,畢竟是好的,万良生決不可能是一個潛水運動的狂熱者,但是在“快樂號”上,潛水用具之完備,卻令人歎為觀止,其中有海水推進器,那還不出奇,最奇的是有一具海底步行的潛水服裝,真不知万良生買了來,有甚么用處。
  白素一看到我到了甲板上,便道:“怎么樣,我們現在就開始?你看,這里有氧气供應的頭罩,頭罩內還有無線電對講机設備。”
  我笑道:“那真好,在海底我們也可以說話!”
  白素將一部分用具,推到我的腳前,我們開始換上橡皮衣,然后,放下海底推進器,一起下了水,在船旁,還未全身下水之際,相互替對方旋好頭盔,試了試無線電對講机。
  在那樣完善的設備之下,潛水實在是一件賞心樂事,我們一起進入水中,手拉著推進器的環,在海水中前進著。
  開始的時候,海水很淺,很明澈,等到逐漸向前去的時候,海水變得深了,我們著亮了推進器尖端的燈,看了看深度,已經是一百二十公尺了。
  我道:“你准備潛到甚么深度?”
  白素道:“先在這一帶看看。”
  于是,我們減慢速度,就在這一帶,緩緩轉動著。我們這時,离海底大約五六公尺,推進器的旋葉,將海底洁白的海沙卷了起來。
  在燈光的照耀下,海底的一切,全都看得很清楚。海底是一個极其奇妙的世界,我想不必多費筆墨來形容了,這一帶的海底,有著不少石,石上生滿了各种生物,有的是珊瑚,有的是海綿,在一大叢海葵上,顏色鮮的小丑魚在追逐著。
  我們也看到了很多貝類生物,可是卻未曾見到有一枚細腰肩棘螺。這种螺,本來就不是常見的生物,找不到也不足為奇。
  我們在這一帶的海底,足足轉了半小時,我才道:“看來,沒有甚么發現!”
  白素接近一塊石,伸手在石上,取下了一只正在石上爬行著的虎斑寶貝,又順手將它拋了開去,她歎了一聲:“奇怪,我們應該可以找到几只細腰肩棘螺的。”
  我立時道:“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樣?”
  白素不回答我的問題,又操縱著推進器,向前駛去,我看到前面,是一大堆石,那堆石很高,約莫有二十公尺。在石的底部,好像有几個黝黑的洞,而白素正是向著其中一個較大的洞而去。
  我唯恐她會遇到危險,是以忙跟在后面,在我們快接近洞的時候,有兩只足有一公尺長的章魚,自洞中迅速游了出來。
  同時,我們也看到,洞的附近,生著很多海綿。
  潛水者都知道,在海中遇到海綿,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很多种海綿,會分泌出具有惡臭的膠狀物質來,給這种東西沾上身子,气味可能歷久不散!
  但是這時,我和白素,卻一起向那塊海綿靠近,因為我們都看到,有三只細腰肩棘螺,正在海綿之上,緩緩爬行著。
  白素比我先赶到一步,立時伸手,取到了一只,我也取到了另一只。
  螺一到了我們的手中,身体就縮進了殼中,這种螺,有很薄的橘紅色的蓋,這時也緊縮在貝殼的里面。
  白素手中拿著螺,轉過頭來望著我,道:“你說,在离沙灘相當遠,又那么深的海底的螺,有甚么理由,會出現在沙灘上?”
  我道:“那可難說得很,有很多理由,可以使他們出現在沙灘上,它們究竟是會移動的生物!”
  白素“哼”地一聲:“我不相信,我要到那洞里面去看看!”
  那個洞,這時离我們很近,白素一面說著,一面已將推進器的一端,對准了洞、燈光射進洞去,那洞的洞口,大小只能容一個人進去,可是燈光射進去之后,看來卻十分深邃。
  我連表示自己意見的時間都沒有,白素已經控制著推進器,向著嚴洞駛去了,我只好跟在她的后面。
  當我們進了那洞,發現里面很寬大,可是在前進了不多久之后,前面就出現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那個洞,看來并沒有甚么特別,在有石的海底,可以說隨時可見。
  但是,當我們到了那种窄縫前面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极其奇怪的現象,那便是,在窄縫中,不斷有巨大的气泡冒出來。
  那种巨大的气泡,一從窄縫的頂端冒出來之后,便向上升去,積聚在洞的頂部。也直到這時,我們循著冒出來的气泡,抬頭向上望去,才發現了一個更奇特的現象。
  那許多气泡,升到了洞頂之后,便合并了起來,成為一個更大的气泡,也就是說,那洞的頂部,离頂上的石,有很大空間,是完全沒有海水的一個大气室。”
  一看到了這种情形,我和白素兩人,都呆了一呆,白素立時道:“里面有著甚么?”
  我道:“可能是海底的沼气!”
  白素向上升去,我也跟著上升,不一會,我們兩人的頭部,都已离開了水,而在那气室之中了。當然,我們仍然戴著頭盔,气室中的气体,和空气沒有甚么分別,無色,我們也無法知道它是不是有特殊的气味。當然,我們也不會傻到除下頭盔來,去呼吸一下這种气体。
  自那個窄的石縫中,气泡仍不斷地冒出來,气室正在漸漸擴大,我道:“看來,這种气体,會溢出洞,升上海面!”
  白素道:“太奇怪了,我們要去根究這种气体的來源,看看究竟是甚么道理。”
  我們又一起沉了下來,那窄縫實在太窄了,根本無法容推進器通過,人倒可以勉強擠進去的。
  于是,我們將推進器留在窄縫之外,我在前,白素在后,提著提燈,一起游了進去。
  在我們游進去的時候,還不斷可以碰到巨大的气泡迎面而來,一碰到我們的身子,就散成無數小气泡,向外溜了出去。
  那道窄縫相當長,當我們游到了盡頭,前面全是石,完全沒有去路。只有在石中,有一些是可以容手指伸進去的縫,在那些縫中,一個一個气泡在擠出來,成為大气泡向外面浮去。
  如果不是我們已然确知那是气泡的話,這時看著那些气泡從石縫中擠出來,倒像是甚么星球怪物一樣。
  前面已經沒有了去路,雖然在那些窄縫中,竟然會有那么巨大的气泡不住擠了出來,這件事也可怪得很,但是我和白素,當然無法從那么狹窄的縫中擠進去的。
  我們只是盡量地靠近石,用燈向內照著,想看看石縫中究竟有些甚么,但是卻甚么也看不到。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們自然失望得很,我道:“我看我們該出去了!”
  白素還不有就走,沿著那些狹窄的縫,在游上游下,又看了好几分鐘,才道:“是的,找不到甚么,我們該出去了!”
  她游到了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向外游去,回到了洞之中。
  才一游出來,我就呆了一呆,我們是提著燈進去的,在出來的時候,因為我知道,我們有兩具推進器,留在洞之中,在推進器上,是有著燈的,所以才一出來,就立時熄了燈。
  可是才一熄燈,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這是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以我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響。
  白素是跟在我后面的,她雖然還不知道外面有了甚么變化,但是她是听到了我的惊呼聲的,她忙道:“怎么了,有甚么事?”
  我在發出了一下惊呼聲之后,立時又著亮了燈,而且,繼續向前游去,那時,白素也游了出來,我將手中的提燈,在洞中四面照著。
  這時,白素雖然仍未曾得到我的回答,但是,她也可以知道我為甚么發出惊呼聲來的了,因為她自己,也同樣發出了一下惊呼聲!
  我們留在洞之中的那兩具推進器,不見了!
  剎那之間,我們實在不知說甚么才好,那實在是令我們震惊之极的事,兩具推進器,留在洞中,是絕沒有理由失蹤的。
  可是現在,它們的确不見了!
  白素游近我的身邊,握住了我的手,她的聲音,听來极其緊張,她問道:“發生了甚么事?”
  我勉力鎮定心神,道:“兩具推進器不見了,看來,好像有人進來過!”
  白素道:“不可能的,就是有人進來過,也不會和我們開這樣的玩笑!”
  我起先,還不明白,白素所說的“開玩笑”是甚么意思,但是,我立即明白了!
  我們离開了“快樂號”之后,一直在海底,靠推進器在潛行。推進器的速度相當快,我們潛行了約莫一小時,現在,如果沒有了推進器,我們要游回去的話,那至少化上了六小時的時間!
  如果這是一個“玩笑”的話,那么,玩笑實在太大了!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立時道:“我們先游出去再說,或許還可以追得上。”我和白素一起向外游去,到了洞之外,海底看來,极其平靜,像是甚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但是,我和白素都知道,一定曾有事發生過,因為我們不見了兩具推進器!
  在洞外又盤旋了片刻,一無發現,我們只好向上升去,直到升出了水面。
  天色漆黑,星月微光,映在平靜的海面上,泛出一片閃耀的銀光來,景色、情調,都是上乘的,是我們卻只好啼笑皆非。
  四面望去,看不到一點陸地的影子!
  我先旋開了頭盔,白素也跟著除了頭盔,我們互望著,白素低聲道:“是我不好,想出潛水的主意來。”
  我道:“別說傻話,現在,我們唯一可做的,是拋開一切東西,游回去!”
  白素道:“我們得游多久?”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沒有甚么意外的話,那么,大約是六小時到八小時!”
  白素抿著嘴,沒有說甚么。
  我們拋下了頭盔,拋下了氧气筒,同時,在心中祈禱著,在這段時間之中。海上千万不要起甚么風浪,要不然,繼万良生失蹤之后,就是我們失蹤了!
  我在開始向前游去的時候,并不低估白素長途游泳的能力,但是她可能很久沒有經歷這樣的險境了,是以我特別叮囑她:“你要緊跟著我,我們在開始的時候,不必游得太快!”
  白素低聲道:“我知道。”
  她在講了三個字之后,略頓了一頓,才又道:“但是,如果我支持不住了,你千万則理我,自顧自游向前去,才有希望回去!”
  我有點惱怒:“你說這樣的話,該打!”
  白素仰著頭望著我,在她的臉上,沾滿了水珠,也不知這是海水,還是淚水。
  我們不再說甚么,向前游去,我确知方向是不會錯的,因為我可以藉天上的星星來辨別方向,問題是我們甚么時候可以游得到而已!
  一小時過去了,我們仍然在汪洋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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