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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佳人佳節


  蘭斯洛赶回時,已過中午,暹羅城內已經開始部份慶祝活動。
  上午的比武競賽,兩名參賽者都沒有出現,其中胖子忍者的棄權聲明,最令所有觀眾無法接受,許多本來已埋伏在場外,預計今日比賽結束后,不顧一切將這武道恥辱殺掉的群眾,惊怒交集,使得東方家頗花了些功夫,安撫眾人情緒。
  但無論如何,花若鴻的晉級已經獲得确認了。
  一整天沒离開房間的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与他未婚妻的約會,被安排在今天晚上,而由于他現在等若武功盡失,安全起見,會有一名秘密護衛,全程跟隨在后,以防不測。只是…
  “總之,就是這么回事,你今晚偷偷跟在他們后頭,遇到敵人就放麻醉針,解決不了的就吹這個哨子。這哨子會放出一种常人听不見的訊息,方圓五十里內有效,我一听到就會赶來。怎樣,很容易吧?”
  “我去你媽的——為什么你和花老二自己不去!”有雪道!“就算花老二還在鬧情緒,叫不動,這么重要的工作也該你親自出馬啊!”
  源五郎微笑不答。今晚約會的還有另外一對,和花若鴻比起來,那邊無疑是有看頭多了,不看實在可惜,怎能輕易放過?
  這一邊,并不曉得自己將成為他人偷窺目標的蘭斯洛,赶回梅林,在井邊喚出風華。
  “唉呀——你怎么還是這一副樣子!等會儿是我們的約會、約會呀!你起碼得……打扮一下,這樣帶你出去才有面子啊——”
  蘭斯洛皺眉說著,心里其實也七上八下。他以前從沒有過什么約會,對于該注意什么,全沒印象。風華不施脂粉的清麗,已是絕代芳容,只是他依稀覺得既然是約會,就要看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不然怎么像約會!
  “嗯……大哥你說得是……。嗯……該怎么打扮呢……”風華側著頭,有點不知所措地笑著。不只是這次約會,有關于蘭斯洛交代下來的每件事,她都是相當慎重地在處理。
  當昨夜确認今晚的出游后,她為著要做什么打扮,思索良久,怛一來手邊資源匱乏,二來自己性喜清淨,所以到了最后,她也僅是把一頭長發再梳理一遍,再清清那原本就白洁如玉的臉蛋。
  “時間太赶,也來不及幫你再買什么了,唔……有了!”
  蘭斯洛讓風華找出上趟相贈的那柄木梳,當作裝飾品一樣,別在頭上,再將青絲盤纏成一個簡單花樣,看上去的感覺登時大為不同,更添几分典雅風情。
  “這樣就成了,閒話休說,我們走吧!”
  分布在自由都市同盟境內的數千個大小城市,各自擁有其獨特的文化与習俗。東方家的勢力,雖然掌控自由都市同盟的東半部,卻也僅是寬松的行政与警備,并不干涉旗下各民族的習俗与信仰。
  土生土長的暹羅人,按著舊歷法度日,并以四月十三這天為新年,從這天起,一連三日,全暹羅均處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相互潑水慶祝,便是暹羅方言中稱為“尚漢比邁”的潑水節。
  潑水的傳統習俗,意謂著洗去前一年的种种不順,新的一年重新出發。這一天,男女老幼都穿著新衣,并帶著食物、供品,前往祭祀。他們用丁香木浸泡過的洁淨井水,從上到下潑洒在神像身上,為神明洗去一年的塵垢,能保佑人畜平安。在那之后,年輕一輩要把芳香的水,倒在長輩和父母的手中,代表對父母長輩的尊敬,并祈求保佑。
  今年的潑水節,因為比武招親的舉辦,大批外地人涌入暹羅,气氛稍有些怪异。少部份的人,認為這是蠻夷風俗,不屑一顧,躲在客店不出;但大多數人仍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共同參与暹羅人的慶典,像蘭斯洛与風華,便混參在祭祀人群中,撈魚、听樂器、采買當地小吃。
  招親与節慶撞期,東方家索性將之盛大舉行,在城內各處設立許多雜耍、展覽、游行、選美競賽以及各式各樣的煙火表演。不過,大概是由于身体仍感不适,應該主持典禮的東方玄虎不見蹤影,只得由几名執事代理。
  蘭斯洛知道風華不喜吵鬧,便盡量帶她往一些熱鬧卻不喧嘩的所在,避開了東方家特別預備的慶祝活動,反而來到本地暹羅人的匯聚處,受到他們的潑水歡迎。
  冷不防地几桶冷水,當頭澆下,蘭斯洛先是一愣,繼而爆發狂怒,只是,看著一群頑童大笑著一哄而散,總不成立即拔刀追殺在后,當下也只有苦笑著回頭。
  風華受到的待遇則好得多,接近過來的孩童,受她絕代芳容所懾,哪忍心用水往她臉上潑,最后,是由孩童們的長輩,示范正确的潑水儀式。
  人們手提泡有鮮花的清水桶,用樹枝蘸著清水,往蘭斯洛与風華兩人的肩上、背上輕輕洒水,同時用手輕輕地拍拍,用暹羅語親熱地祝福他們身体健康,無災無病。
  風華眼不能視,卻能以暹羅方言与人交談,她轉譯給蘭斯洛听,暹羅人視這此水是神圣的、純洁的、充滿友愛的水,通過潑水祝福,加深彼此的感情。
  “所以,潑人的人要很有禮貌,絕對不能用髒水,更不能沒頭沒腦地亂潑,被潑的人更應該榮幸。”
  “說得好听,那你讓我澆一桶冷水試試看,一人一桶,很公平啊——”
  蘭斯洛抱怨著,卻不敢真的用水潑風華,就算做鬼不會著涼,風華那身白衣輕飄飄的,要是給打濕了,豈不是便宜了附近所有男人——什么都好商量,就是綠頭烏龜做不得。
  几名長者對這兩個外地人,講述有關這節日的典故。相傳在許久之前,暹羅有個無惡不作的惡魔,危害百姓。人們非常憎恨它,但卻束手無策。這個惡魔极為好色,已有了六個妻妾,但有一天,它又搶來一位美麗姑娘,作第七個妻子。這名七姑娘決心為民除害,從惡魔口中騙出它的弱點,只需要一根惡魔的頭發勒住他的脖子,魔頭會立即掉落。
  七姑娘于是趁惡魔酒醉不醒,拔下它一根頭發將魔頭勒掉。但魔頭落地,大火即起,提起頭大火即滅。于是,七姑娘与惡魔的六個妻子商定,每人提魔頭一年,交接時將魔頭用清水潑一次,并把自己身上的污血潑洗干淨。為了紀念這七位婦女,暹羅人每到這一天便互相潑水,沖去身上污垢,藉以祈福。
  風華凝神細听,再轉譯給身邊的蘭斯洛。蘭斯洛卻心不在焉,只顧瞪著周遭每一雙往這瞧來的目光。
  這一雙男女,女方美得惊人,卻又溫柔無比,讓人單是看著她就感到溫暖,男方气勢剽悍,顧盼問有种磊落凌威,更有凶霸之气,兩人并肩站立,在不協調中又有一股奇异的諧和感。
  暹羅城中雖有佳麗,但几曾出過風華這般天仙絕色,附近的年輕男子看得都傻了眼,婦女們亦竊語不休,要不是顧忌著她旁邊那眼露凶光的男人,隨時擇人而噬,早有大批青年包圍過來了。
  風華感應得到,但她所受的教育,美人枯骨到頭來俱是一般,雖然知道自己貌美,卻從不以之為榮,周圍目光盡管熱切,她也只是盡應有禮節,專心听著故事。
  蘭斯洛卻坐不住了,當風華轉譯完整個故事,他立即問道:“這故事完了嗎?”“嗯——到這里就結束了,不過……”
  “沒有不過,給我們走——”
  一片惊呼聲中,蘭斯洛牽著風華纖手,攜美狂奔而去,徒留下場中錯愕不已的眾人、扼腕失去攀談机會的許多青年,還有忙著轉移陣地的跟蹤者。
  “渾球!為什么我就要負責這种工作,我也想好好玩一玩啊!”
  有雪跟蹤在花若鴻背后數十尺處,一手緊握著哨子,一手拿著机關針筒,只要看到有危險人物,立刻便是一針將人迷暈。
  除了花若鴻本身的狀況,他的未婚妻則是從東方家被偷偷帶出,難保不會有人認得,所以必須在有人發現他們的同時,做出處理,否則后果難料。
  從開始跟蹤到現在,也擺平几名石家或是東方家的子弟,有雪小心隱藏自己的身影,不想反被目標發現。
  事實上,比起花若鴻,他自己的處境更加危險。因為有人深信胖子忍者尚未离城,几個追殺團組在一起,到處搜尋身材類似的矮胖子,誓要宰掉這卑鄙倭賊……
  忽然,一個嫵媚笑聲引住有雪注意,轉頭看去,人群中有個身影,依稀便是今早在城外遇見的大胸部艷麗尤物,當下心神劇震,情不自禁地追尋過去。
  而他才一偏离崗位,兩名巡邏的東方家子弟,正好便發現了偕美共游的花若鴻,和他身邊那不應出現在此的女子,极為吃惊,立即便要上前盤問,怎知,才剛要有動作,后方忽地響起一聲冷哼,兩人轉頭一看,大惊失色。
  “您……您為什么在這……”
  “沒什么,我……咦!天上為什么有大鳥在飛……啊達——”
  咚!咚——
  “…這一代的東方家人真是蠢得可以,這么爛的謊話也信……”
  來人微微歎气,看著被自己劈昏的兩名呆瓜,趁著尚未引起他人注意,悄悄拖進暗巷,棄置在垃圾堆旁。
  “笑話!這個約會要是被你們打斷,那老子我不是沒戲看了嗎?”
  從暗巷中走出,偷偷窺視花若鴻兩人背影的,是暹羅花街帳冊中欠債最多的大呆帳,老爹把子。
  蘭斯洛牽著美人一路跑,風華身形嬌小,跑出數十步后已經跟不上,險些被他拖在地上。蘭斯洛索性將人攔腰抱起,大步飛奔,心想城內不論何處,終究人多眼雜,要安靜約會還是得出城。
  几經思考,終于選定了城濱一個河口,那儿環境清幽,可以看見城內种种熱鬧景象,又不會被人打扰,于是抱著風華,三步兩步赶到目標地。
  “好了,這下子不會有人打扰,也不怕你再被人看了。”
  蘭斯洛左右看看,甚是滿意自己的決定,朗聲說著。然而,他并不曉得,在他身后數十丈的長草堆中,有名陰險的偷窺者,正愁眉苦臉地看著眼前一名面色比自己坏上十倍的同伴。
  “你又怎么啦?不喜歡看人談情說愛,就別來嘛!”源五郎歎道:“你看牆壁看得好好的,又沒人找你,干嘛也跟過來擠。”
  對面的花次郎明顯心情大坏,滿臉盡是冷漠,在看似深深倦憊的神情下,有种令人、心寒的涼气。
  “…好難受啊!暹羅城里又找不到可以發泄的目標…”
  輕輕歎息著,那語气就像一個被寵坏的不良儿童正在抱怨無聊,但說話的內容,卻教人不寒而栗。
  “…石家人已經差不多了,又找不到石存忠…。:唉——好想把東方家給挑了……”
  若是旁人,這當然只是個夸大的玩笑,但源五郎卻知道,眼前這人非但擁有這樣的實力,更糟的是,因為找不到遷怒對象,憋得快要爆開的他,現下真的有這個意思。
  就某方面而言,這人足以位列當今天下最強者之一,可偏生他的情緒控制与孩童相差仿佛,老天真是愛開玩笑。
  “唉!戲又沒得看了。好端端的,我為什么笨得放他去面壁思過,思過、思過,不就是專門去想些不該想的事嗎……”
  在蘭斯洛并不清楚的情形下,兩個可能妨礙約會的麻煩人物,相互牽制住了,對此渾無所覺的他,只是看著風華;而后者無神的眼瞳中有著笑意,仰望著他。
  “有什么好看的?干嘛這樣看我?”
  “沒什么。只是…大哥你的醋勁真大。”
  蘭斯洛大窘,不知如何回答,只有凶道:“那當然,你是我的東西,怎么可以隨便給別的男人看。”
  風華微笑不語。
  這男人有時候真是孩子气,不但這么明白地露出占有欲,認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還用“東西”這么粗鄙的詞。怪的是,自己并不討厭這樣的稱呼,并不討厭此身為他所擁有的這种感覺……
  “喔!對了,剛才我們听到的那個故事。”蘭斯洛感慨道:“我覺得,那個惡魔真是可怜,它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女人,才把自己的弱點說出來,結果卻被自己心愛的人出賣。它頭落地的剎那,心里一定很難過。”
  自有此傳說以來,這么另類的想法,只怕從來也沒人想過,風華為之一愣,覺得那女孩是被惡魔強行霸占,怎能用這觀點來看?但轉念一想,這說法卻也沒錯,當下不曉得該如何回應,只有幽幽一歎。
  “是啊……你說的也是……”
  “有點改變了喔!”
  “嗯?”
  “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只會說對不起,現在變成只會說是,雖然差強人意,但有改變總是好的。”
  風華微微淺笑,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比自己過往十數年的記憶還要鮮明,從“對不起”變成“是”,看似相差仿佛,心路歷程卻是漫長啊!
  “啊!好漂亮!”蘭斯洛望著河面漸漸亮起的閃光,惊叫起來。
  這時已然黃昏,彩霞滿天,燒得天空艷紅一片,暹羅城中的祭祀慶典气氛正熾,有人開始在河中施放水燈。
  這此一水燈編織成蓮花狀,綠葉作底,紅紗為瓣,或點蜡燭、或燃香油,布置得相當華麗。千百盞燈火,在河面上搖曳放光,倒映朱霞碧水,美得像是圖畫景色。蘭斯洛大為惊歎,卻記得風華目不視物,忙將她在怀內,一點一滴,將自己所見的所有景致,巨細靡遺地轉述成口語。風華側耳聆听,不時小聲發問,蓮花燈的光是什么顏色?花瓣有几瓣?生得什么模樣……
  蘭斯洛一一回答,渾不覺得厭煩,嗅著風華發香,便与怀中玉人沉浸在這溫馨气氛中。
  他不禁想到,今早見到的王五夫婦,彼此間又幸福又親密的模樣,真是夫妻的楷模,如果自己和風華也能像那樣,那就好了。
  忽然,凝望著眼前點點星火,蘭斯洛、心中驀地有种難言的悸動,一股微酸的疑惑涌上心頭。
  自己是不是曾經在什么地方,也看過這幕景色呢?
  不是在河畔,但有著同樣的碧綠背景,百盞燈火以一种滑稽的排列挂滿樹上,凄清冷星光交雜洒下,而樹下,隱約有個瞧不清面孔的絕世麗人…真怪——,既然瞧不清面孔,為何仍知道她美貌?
  是直覺嗎?或者……自己真的曾經看過這幕光景?
  腦里一亂,說話也為之停頓,直到風華出聲輕喚,這才惊醒過來。
  “想什么呢?大哥——”
  “沒什么,只是……突然頭有點疼,大概吹風吹多了。”
  “說謊。”風華微笑道:“你剛剛的語气變得很怪,我感覺得出來,你一定想到了別的女人。”她生性溫婉,這時語气里也不帶半分醋意,但蘭斯洛卻听得心里發毛,暗叫坏事果然不能做,不過嘴上當然不能認帳。
  “胡說八道,你道我是那种沒良、心的爛人嗎?既然跟你在一起,我又怎么會去想別的女人。”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夠了,你不需要對我承諾些什么啊!”
  “去,男子漢頂天立地,說話出一不二,我甚至敢向你保證,除了你,我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
  “哦?”風華本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言,但、心中一動,笑問道:“如果有呢?”
  蘭斯洛心頭一跳,想起了不知人在何方的蒼月草,但此時怎可自打嘴巴,只得硬撐下去。
  “絕不可能!如果我有其他的女人,別說太陽打西邊出來,就算四月天都會下雪了!”
  一句話才完,周圍气溫不可思議地陡降,几陣寒風吹拂過,天空竟開始飄起雪花,紛紛而落。
  “不……不是吧!哪有那么靈的!我求神讓我發財,為什么從來沒靈過?”
  惊見天現异象,蘭斯洛目瞪口呆,滿腦子只在回想過去,有沒有發過什么天打雷劈的毒誓,等會儿得要跑快一點。風華強忍住笑,貼在蘭斯洛怀中,輕輕槌打。
  背后數十丈的草叢中,兩張疲憊的臉孔,仍舊僵凝對望。
  “你這個人很下流耶!人家談情談得好好的,誰要你多事做手腳,”
  “我高興,你能把我怎么樣!”
  老天不肯賞臉,凝望眼前紛飛大雪,蘭斯洛搔頭抓耳,就是不知該如何收拾吹破的牛皮。
  風華倩兮一笑,輕飄飄地從蘭斯洛怀中逸出,隨著夜風兩晃三晃,不知怎地竟洒飄飛到河面上了。
  “小心!你腳下是…”
  蘭斯洛惊呼未完,只見風華一雙裸足在水面上优雅站定,風吹衣袂,蓮步纖纖,竟逕自在水波上舞了起來。
  明知那只是一名雙目俱盲的舞者,但看她在碧水上踩出朵朵漣漪,皓腕、玉掌不住拍拂過片片雪花,纖弱的身軀搖擺出种种曼妙姿態,真的仿佛是天女凌波。
  千盞水燈,波光瀲磁,天上夕陽斜照,朱霞半殘,偏生皚皚雪花,繽落漫空,一副本該不存在的自然背景,映著那不屬于塵世的傾城容顏,任誰都會為之震懾。
  蘭斯洛站在河畔,贊歎之余,卻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大哥……請你過來!”
  轉了几圈,仙子蕩著水紋,在河、心當中停住,向河畔情郎招手。
  這河雖然不算遼闊,但要一躍直至河、心卻也不易,何況人非鬼魅,如何能像她那般站立水上?
  蘭斯洛苦笑道:“別鬧了,你知道我過不去的!!”
  “大哥……來……來……”
  對蘭斯洛的拒絕恍若未聞,佳人在水一方,兀自輕輕招手。
  輕柔嗓音遙遙傳來,听在耳里分外覺得悠遠。蘭斯洛忽地一惊,風華平素婉約宜人,只要自己拒絕,她便放棄,更少有什么主動動作,為何此刻會有此异常之舉?
  再望向河心,這時雪越下越大,風華一身白衣,長發因舞披散,纖瘦身影在大雪中更顯孤弱,雙眸因為黯淡無神,反透出一股難言的凄艷。
  風雪中二抹美得讓人失魂的芳魂,柔柔呼喚、輕輕招手,雖然微笑仍在,但看在眼里,竟透著絲絲鬼气。
  識得風華以來,從沒有哪一刻,蘭斯洛像現在一樣,整條脊背涼颼颼的,胸口充臆著不祥的感受,好像將要失去什么重要東西似的。
  “……唉……等了這么久……你既然不來……那我就只好走啦……”
  仿佛變了個人似的,風華說話的神情,是蘭斯洛以前從沒在她身上見過的,當她轉過身的那一刻,蘭斯洛腦里什么也忘了,匆忙邁開大步,就往河里奔去。
  就算游泳也要游過去!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總覺得,如果不在此時把她抓住,以后就再也碰不到她了……
  曾經失去過一次的東西,絕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數十丈后的草叢中,某人忽地掐住同伴脖子,用力搖晃。
  “都是你害的!現在赶快給我想辦法收尾!”
  奇事陡生,當蘭斯洛踏足水面,本擬就此跌入水中,怎知在他腳尖与水面接触的一瞬,周圍气溫急遽再降,一股异勁同時傳向河中,所經之處,流動河水紛紛凝結成冰,只是几眨眼功夫,老長一段河面,上下數十丈的范圍,河面凍成一塊大冰壁。
  蘭斯洛無暇細想,發覺腳下踏到實處,隨即發力蹬下,踩裂冰壁,連續几個起落,已經躍至河心,見風華孤影佇立,忙扑上去就是一抱。
  哪知,對方輕輕巧巧地一轉,這一抱就落了空,腳下再一滑,無聲無息在冰上移開七尺。
  蘭斯洛連扑几次,連風華衣角都抓不著,心中納悶之余,更是焦急,卻哪知這几下看似簡單的騰挪閃躲,已包含了西王母族的上乘武功在內。
  “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來找我嗎?”
  “什么廢話,你是我的,跑到天邊我都會把你抱回來。”
  再一下往前扑,卻無意間用上今早所學鴻翼刀中一記奧妙身法,從個离奇角度繞過來,雄臂一張,結結實實地將王人抱在怀內。
  甫一入手,只覺得如初見時,簡直就像塊巨冰。蘭斯洛不敢放手,只是死命緊擁,兩人站立冰上,良久良久,才從對方身上感到体溫。
  “多謝大哥,風華從此刻開始,才算篤定了大哥的心意。”
  風華掙不脫蘭斯洛擁抱,便在他怀內微微欠身,小聲說道。
  蘭斯洛俯視玉人嬌顏,似懂又非懂,腦里充滿疑惑。風華的俏臉,似乎因為連續劇烈動作,顯得有些蒼白,唯有兩瓣朱唇,格外嬌艷欲滴,惹人怜愛。
  或許是為了消弭心頭的不确定感,為了想更證明自己的所有權,蘭斯洛擁住風華,低頭就往她唇上吻去。
  波——乓!
  香艷的情景,并未如后方兩名偷窺者預期般發生,似乎因為靈力消耗太過,風華已無力維持靈体完整,打算偷得香吻的蘭斯洛,便如兩人初見時那般,從風華身体直穿了過去,用力過猛,扑倒在冰上。
  冰壁本只凝結河面,暹羅天气炎熱,失去外力維系后,又被踩了這許多時間,如今再被重物一砸,登時破裂四散,可怜的偷香者就此直沉入水去。
  數十丈后的樹叢中,源五郎黯然搖頭,忍不住長歎不休。
  “結局太爛了,欺騙觀眾嘛!退票,不想看了行不行?”
  這話并未得到同伴共嗚。已維持整日倦容的花次郎,忽地煞气大盛,霍然站起,兩眼直視暹羅城方向。
  “兩個人!其中一個功力不錯,不能放過!”
  話聲未了,人已如猛禽般急掠半空,以駭人高速直往城中回奔。
  算出友人赶去的方向,源五郎險些嚇飛了魂,急忙跟著赶去。
  “怎么偏在這种時候給他感測到?女王陛下,你真會給我找麻煩!”
  跌落水中的蘭斯洛努力穩住身形,睜開眼睛,預備找方向游回岸上。
  忽然,一具纖巧嬌軀輕輕貼了上來,在滿心惊訝中,向來保守的她,輕輕捧起情郎臉龐,大膽地獻上熱吻。
  冰涼水底,透不過气,但此刻所覺,如幻如夢,真如神仙滋味。
  “我警告你,以后不許再這么玩了,知道嗎?你這臭娘們,差點害得我感冒,要是我病得二叩嗚呼,你就真的是克夫女鬼了。”
  “是。下次不會了。但是,真的感冒也沒關系,我會醫的。”
  “哼!男人說話,女人不要還嘴!”
  “是,真對不起。”
  滿身濕透的從河中爬出來,稍稍弄干了衣服,重新進城,這時夜色已經深了。
  蘭斯洛側頭瞥向風華。從剛剛開始,這臭妞嘴里唯唯諾諾,臉上卻一直在忍笑,由此可見自己的表現是多么拙劣。
  不過,說也奇怪,總覺得她身上的人气重了許多,越來越像個人了…
  “蘭斯洛大哥!”
  入城不久,有人呼喚,轉頭看去,正是花若鴻与他的未婚妻,兩人攜手往這邊奔來。
  花若鴻面上一掃這兩天的頹喪,顯然這場約會真的有鼓舞作用。
  “蘭斯洛大哥,能在這里遇見您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點事想求您幫忙呢!”
  “什么事你不用客气,盡管說出來。”
  一面說話,蘭斯洛細細打量他的未婚妻。這名女子長相不坏,清清秀秀的,看來是個好女孩家,配花若鴻這小子正合适。
  那女子与風華相視淺笑,頷首為禮,站在自己男人身后,并不參与他們的談話。
  “有一件事要求蘭斯洛大哥幫忙,盼你成全!”
  蘭斯洛吃了一惊,因為在花次郎的教導下,這小子變得极重武者自尊,一身傲骨,不再像以前那般,輕易向人低頭,現在會用這語气求懇,事情定不尋常。
  但當他听完花若鴻的請求,所感到的惊訝,只有比先前更強十倍。
  “什么?你要我棄戰石存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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