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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變生肘腋


  “嗯,年輕人,我覺得你這人不錯,武功也好,更重要的是,你不會仗著武功好就胡作非為,奸淫擄掠。很好,我輩俠義之士后繼有人,哈哈哈…”
  “老頭。你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你自己剛剛那樣,擺明就是仗著武功奸淫擄掠,胡作非為。”蘭斯洛哂道:“現在你千万別對我說,剛剛那么作是故意試我的反應,看你爽成那德行,我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被蘭斯洛先發制人,老人只有搖頭道:“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有幽默感。”
  “哼——起碼我有羞恥心!”
  蘭斯洛心中尋思,這老頭的舉止亂七八糟,荒唐至极,但卻确實身負上乘武功,不知他是何來歷?只是,從花次郎那邊的經驗看來,像這類武功高強、個性又古里古怪的高人,追問他們身份多半是自討沒趣,當下也只是向老人道謝,日前花若鴻出賽,對方用鼓聲暗算時,老人傳聲提點之德。
  “呵,這沒什么,老頭子雖然荒唐慣了,但可看不慣石家那些工八羔子在我地盤上亂來,自然要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提到石家,老人玩世不恭的笑面上,忽然盡是鄙夷、厭惡之情。蘭斯洛心中感歎,花次郎也好,這老人也罷,不管有沒有直接仇怨,每個人提到石家,都是一副輕蔑臉色,巴不得姓石的一夜間全死光。能把手下組織領導到仇家遍天下,那石家當家主作人真是失敗!
  “剛剛在賽場上,我听你的笑聲,很是有些古怪,你最近是否練了什么邪門功夫,要當心,這一步若錯,后果可不得了啊!”
  老人忽然語出嚴肅,說的又是蘭斯洛正惴惴不安的事,連忙側耳聆听,怎知他話鋒一轉,竟問道:“對了,小伙子,有沒有興趣和老頭子我拜個把子,義結金蘭啊?”
  自從与那三個家伙結拜,蘭斯洛現在一听到“義結金蘭”就頭痛,忙道:“不干,要是和你結拜,當了你小弟,往后各處妓院的帳單接不完,對我有什么好處?”
  “別這么說嘛!我可以教你武功來補償你啊!別的不提,剛才那手凝真气為刀勁的本事,你還不會吧!”
  蘭斯洛暗想這話也不錯,但平白矮人一輩,還是怪不舒服的,再說,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圖,當下搖頭道:“還是不干!你那本事有什么了不起,本大爺早晚也學得會,吹什么牛皮——”
  老人搖搖頭,自語道:“本來我若与你結拜,雖然折了一輩,但算起來你的那群義弟也是我小弟了,旁人也就罷了,那小子冷傲孤僻,從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能叫他小弟,倒是樂事一件,可惜…可惜……”
  “冷傲孤僻,從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蘭斯洛用膝蓋想也知道是什么人,自然只有苦笑。
  兩人邊走邊說,來到蘭斯洛初入暹羅城時,群眾血戰的那條長街,事隔多日,兩旁的店家已經打掃過,運走尸体、拭去血跡,以便開張做生意。不過,石板路上的裂縫、各式腳印、深漬石板里的暗紅色,仍說明了那日戰斗的激烈。
  重臨此地,蘭斯洛憶及這些時日發生的种种,短短還不滿一個月,自己竟已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老人看了他一眼,語气不變,歎息道:“東方老二費盡思量,花了偌大苦心搞出這么多事,碰上你們,到頭來變成胡鬧一場,人算不如天算,真是何苦來哉!”
  這番話令蘭斯洛大吃一惊,這老頭武功高強,說不定已經在他們一伙人周遭窺探了好一段時間,摸清楚一切,倘使他向東方玄虎揭發真相,自己還無所謂,花若鴻的一番努力卻全付諸東流了。
  “老……老先生,你一直跟在我們身邊嗎?”
  “老人瞥了他一眼,歎道:“傻小子,你身在福中,眾人護持,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跟著你的,難道還少啦!”
  說著,老人踱到街角一處龜裂地方,當日,蘭斯洛在此遇險,曾有人出手將他震飛,躲過亂刀之厄,那時的一記凌空掌,就像一把大槌擊在地上,石地崩裂,裂紋朝八面散去。這痕跡很平常,任何隔空傷人的招數都能做到,老人冷哼一聲,用腳跟往地上輕輕一蹬。轟然一聲響,方圓半尺內的地面,好像內里給抽空了般,忽然下墜,形成一個無底地洞。怪异的是,地面崩落凹下,但周圍的土石并未隨之坍塌,再定睛一看,壁面平滑如鏡,就似刀斧鑿劈而成。
  老人冷笑道:“白家的金剛壓元功,嘿,好威風,好神气!”
  七大宗門各有獨門奇功,其中白字世家所擅長的,便是操控大气壓力的“壓元功”,眼前的這個裂口,正是擅長壓元功的高手施招所擊出。
  這些江湖典故,蘭斯洛自是不知,見老人神態古怪,剛想詢問,陡然間,心中警兆忽現,跟著耳里便听見一聲慘呼,忙叫不好,縱身往聲音來處急奔而去。
  蘭斯洛雖沒正式練過輕功,但此時內力既強,動作也是极快,他听聲音极像是花若鴻的叫聲,匆匆辨位繞過巷子,赶到聲音來向。
  只見花若鴻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死活,周圍站著几名石家親衛隊,石存忠赫然也在,他舉起手掌,正要往花若鴻腦門上印下。
  “混蛋!通通給本大爺住手!”
  蘭斯洛以最快速度飛身掠去,抽出腰間“風華”,人南迫近,兩道刀光冷電般閃過,親衛隊員全數中刀倒地,包圍网出現缺口,蘭斯洛手起一刀,急刺石存忠面門。
  石存忠停止攻向花若鴻,掌勢一變,改擊向蘭斯洛手腕,后者撤招回手,彼此招數落空。
  蘭斯洛腳一踏地,立即舞刀挺刺,連續几記全是狠辣進手招數,先要把敵人迫開。
  石存忠早知道神兵鋒銳,也對此顧忌甚深,一時落在下風,連退數尺,但每當蘭斯洛要回身查探花若鴻情況,他也黏上搶攻,教對方無法如愿。
  几招一過,蘭斯洛發現后頭始終沒有動靜,心中更急,同時兩臂上痛楚漸增,定睛一看,衣袖隱隱有脆化的感覺,卻是敵人化石神功的威力逐步顯現,他手持神兵、本身護体內力又強,化石勁難起急效,但仍是一點一滴地發揮作用。
  驀地,石存忠俯身沖上,蘭斯洛刀勢已老,不及收回,只得勁灌左拳,硬是与他對轟三記。真气鼓蕩,蘭斯洛兩條袖子化作碎石紛落,一條左臂更遭化石勁侵入,疼痛欲裂。
  石存忠給他強得离譜的內力反震,登時吐血,卻好似沒有感覺一般,立即出手拍在蘭斯洛刀上,將神兵震得脫手。
  “哼,要本大爺的刀,先看你有沒有命拿。”
  手疼欲裂,蘭斯洛索性主動撤刀,跟著便是一記灌滿勁道的拳頭,轟在石存忠胸口,只听骨碎聲一響,斯洛方自暗喜,哪知石存忠像不顧性命一樣,兩掌合拍往蘭斯洛頭顱。
  “這家伙怎么這么能撐?死定了。”
  這掌若被拍實,縱然頭顱沒有當場破裂,但給對方化石勁夾擊,后果絕對生不如死。蘭斯洛方自惊駭,一只瘦小手掌貼上背心,熟悉炎勁迫入体內,一直擊在石存忠胸口的拳頭,忽然爆發第二重勁道。
  慘叫聲響起,蘭斯洛眼前驟亮,石存忠的胸口中拳處赫然燒起火來,交手以來未發半語的他,此刻終于慘呼出聲,踉蹌后退。
  蘭斯洛想追擊,哪知石存忠雖是重傷,動作卻快得詭异,几下怪模怪樣的閃身,被他瞬間竄至街角,逃逸而去。
  追之不及,只有撿回寶刀,回頭一看,老爹把子正蹲在花若鴻身邊,表情慎重。蘭斯洛湊了過去,只見花若鴻气若游絲,老人一掌貼住他胸膛,緩緩逼出侵入体內的化石勁,當下問道:“他怎么樣?還好吧?”
  “情形很不妙,我一時也只能壓住化石勁,無法驅出。”
  “那怎么辦?!”
  老人撤掌散功,眉間深有憂色,緩緩道:“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赶快找大夫。”
  “找大夫?”蘭斯洛惊道:“有沒有搞錯,你練的是什么屁武功,連這點小傷都搞不定?”
  “受傷了去找大夫有什么不對。”似是被說中痛處,老人惱羞成怒道:“我是武林高手,不是醫術國手,你以為每個練武的都一定精通醫術嗎?要這小子活命,就赶快去!”
  蘭斯洛一想不錯,忙背起花若鴻,道:“我立刻去,我們那里有最好的醫生。”
  他大步如飛,赶奔回沉宅,兀自听見老人嚷道:“別對你的兄弟說見過我…”
  “情形真的不太妙!”
  沉宅內,源五郎眉頭緊蹙,他一听說蘭斯洛早先在賽場入魔獰笑,大感不妥,要出去找人,蘭斯洛卻已狂奔回來,還背著半死不活的花若鴻。
  果是術業有專攻,源五郎內力、咒文并用,展開通天手段,功力催到极處,兩手發著柔和光華,將侵入花若鴻体內的化石勁,逐漸驅出。
  蘭斯洛喜道:“花小子的臉色好多了,老三,有一套,你終于證明了自己不是一個沒用的軟腳人妖!”
  “先別高興太早,就算我保住他的命,但化石勁入体的后遺症,就連我也沒辦法了。”
  蘭斯洛一惊,正要開口,一直躺在旁邊軟椅上打瞌睡的花次郎,打了個呵欠,坐起身道:“我不會醫術,這里沒我的事了吧,慢慢忙,我出去了,回來帶茶點給你們。”
  眼見他漠不關心的冷淡態度,蘭斯洛登時大怒,只是被源五郎拉住,這才沒有上前与他理論。
  花次聳聳肩,轉身出門,見場面有些?對的有雪,也跟著追了出去。
  源五郎心中苦笑,花次郎沒有說錯,這場面他的确幫不上忙。
  以花若鴻的根基,單是身中化石勁而不死,便已是天大幸運。他又不比蘭斯洛有強橫內力護体,施救容易,如今單靠外力救護,效果有限得緊。
  而且,這种修補肉体破損的救護,和蘭斯洛上趟真气暴走的險狀不同,不是只要強絕內力鎮壓,便可了事,如果花次郎或自己以天位力量灌入花若鴻体內,在內力發揮作用之前,花若鴻便已經四分五裂,碎尸慘死。
  所以花次郎才走得洒脫,不過…看這反應,他對于花若鴻的在乎,猶高于自己預期啊!那么,他的去向,自己也大概猜得到。
  “這臭家伙真是無情無義!!”蘭斯洛仍是忿忿不平,怒道:“若鴻小弟和我們相處了這么些時日,好歹也有些感情,何況武功還是他教的,這么掉頭便走,冷血動物!!”
  “話不能這么說,每個人處理情緒的方法不同。”源五郎一面運功,一面道:“其實花二哥比你所知道的更有血性,現在若鴻小弟難過,我們難過,他的心里一定也很難過的。”說完,源五郎搖搖頭,暗想等會儿只怕有某些人,將比死更難過。一輪運功后,源五郎收功調息,歎道:“命保住了,体內傷勢穩定,但他雙手經脈為化石勁所侵,救治太晚,我竭盡全力,也只能使經脈不致石化,但在武功上勢必受到影響。”
  蘭斯洛惊道:“什么?那他明天怎么出賽?”
  “我可以傳他一些功訣,他照著修煉,數年后雙手可以慢慢行動,至于武功……”
  源五郎搖頭道:“恐怕這輩子都不能再使劍了——”
  “不能使劍?這樣他一直以來的努力不是全毀了嗎?”蘭斯洛道:“你這三流大夫有沒有診斷錯誤?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就我想來是沒有,不過,學海無涯,或許醫術比我更高的人,有其他的神奇辦法也未可知!!”
  源五郎武功、法術上的修為俱极深湛,能同時在這兩方面都胜過他的,當世少之又少,這句話本來僅是自謙,但此時听在蘭斯洛耳里,卻讓他驀然惊醒。“唉呀——我怎么忘了,還有個救星可以找。”
  蘭斯洛慌忙抱起傷者,大步便往后院跑去,源五郎跟著跑一段路,卻被蘭斯洛喝止。
  “我要去的地方,不准你跟著看。”
  “怪了,不過就是后院,你有什么東西怕人看?”
  這話當然是明知故問,卻讓蘭斯洛難以回答,最后怒罵道:“混帳!漂亮女孩有什么好看?”語畢,大步跑走。
  “漂亮女孩為什么不好看?這話好生古怪啊?”源五郎苦笑,不再跟隨,逕自翻牆出去找人。
  “也不知道你這小子是太幸運還是太不幸,青樓情報网中,大陸上最高明的三位大夫,居然有兩位就在百尺之內…”
  花次郎离開沉宅,在街上大步行走,腳程极快。
  后頭有雪拼命追上,与他并行、喘气道:“老二,說真的,大家好歹弟兄一場,若鴻他現在身處險境,你這樣漠不關心,總是不好嘛。”
  花次郎冷哼道:“我留著也幫不上忙,不如各做各自能做的事情。”
  “哦?那我們要做什么?”有雪喜道!“買藥嗎?還是直接去采?”
  “我說過,我不懂醫術。”花次郎的聲音驀地變得极冷,“你們只管救人,我負責找人。”
  有雪一愣,不敢接話,卻見花次郎兩拐三晃,几下功夫,竟已來到石家眾人落腳在暹羅的別院。
  一名正在巡邏的親衛隊員,見他兩人來意不善,上前攔阻喝問,哪知來人武功竟高得出奇,也不見花次郎怎么動手,便已奪過那隊員手中刀,反架在他脖子上。
  “老子是來算帳的,快把石存忠交出來。”
  那隊員只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他……他不在…”
  “不在?死!”
  刀刀一送,竟將那人一刀斃命。几名巡邏隊員忙赶奔過來,卻也是同一命運,回答“不在”之后,被他一刀了結。
  花次郎持刀作劍,沒有人能稍阻他一下,被他闖進別院,頃刻間便連殺數人,親衛隊員見情形不對,急忙撤入內廳,跑得最慢的一個,立時成了犧牲品。
  “石存忠的人在哪里?快說!”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要死!”
  刀光閃過,又是一人橫尸倒地。有雪本來還以擲禍,但人死得多了,慢慢也看得心惊膽顫,更忽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小聲道:“老二,事情好像不太對,我看那個石存忠大概真的不在?”
  花次郎想也不想便答道:“那當然,這小子定躲出暹羅城去了,若他真在這別院里,半里外我就發現了!”
  有雪惊道:“出城了?那你還問?這些人不是死得好沒意義!”
  說話間,一名躺在地上裝死的親衛隊員,偷偷以弩箭暗算,結果箭才發,就被花次郎鬼魅般閃身避過,一腳便踩著他胸口。
  “石存忠人在哪里?快說!”
  有雪微有不忍,從旁點醒道:“講沒有和不知道都是死路一條,你換個答案吧!”
  那人被這么一說,本來要說的話登時吞入腹中,干著喉嚨,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答不出來?還是要死!”
  花次郎腳下施勁,那人碎胸而死,跟著便轉身,持刀沖入內廳,只是這時所有人都知道危險人物上門,誰還敢接近這煞神一步,內廳空蕩蕩的,渺無人蹤,气得花次郎大叫。
  “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還有沒有人?還有沒有人知道石存忠在哪里?”
  “人?在外頭死了一地啦。”有雪道:“別叫了,你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反正你也只是專程來殺人,何必多找借口呢?”
  “我不會醫人,殺人倒是挺拿手。”講到這句,花次郎狂怒的臉上,忽然有絲自嘲一閃而過,“枯坐著也幫不上什么忙,那我便要向石家討這筆債,他傷我這邊一人,我就拿他一百條人命血祭!”
  “不……不必這么早祭吧!花小弟還沒斷气呢!”有雪道:“我只是有點奇怪,平常你待花小子那么苛刻,怎么他一出事,你反而比誰都坐立不安。”
  “他是我……就當是我養條狗吧!石家砸了我的玩物,我就掀掉他們的巢!”
  瞥著花次郎側面,有雪赫然發覺,這人滿身怨厲殺气,其實是來自心中极度的焦躁与惶恐。他并沒有不在乎,事實上,即使嘴上講得難听,這男人只怕是四人中唯一不含其他目的,真心在意花若鴻情形的一個了。
  不過,他控制情緒和表達情感的方法,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啊!
  趁著兩人說話,三名親衛隊員想從暗側偷襲,卻早已被花次郎發現。
  “啊達!”
  花次郎回身出掌,掌勁破空而至,將三人擊得飛起,連帶背后石屋都塌去半邊。
  “哇!這次你連問都不問了!”
  “還有沒有人?整間屋子的活人全都給我死出來!”
  專職醫生親自動手,果然比兼職的高明。風華織手如電,快速為花若鴻施針,散化异勁;西王母族神針之妙,天下無雙,原理是刺激傷者本身的先天元气,使傷處活性化,不假外力,但教尸体新死未冷,神針之下,一樣能起死人肉白骨。
  但即便是這等神技,仍不能滿足情勢需求。
  “化石勁已盡褪,但肉体仍有相當損傷,我已刺激他本身元气運轉,最快三年,雙手便活動如常,武功也不致大損……”
  “三年?比賽就在明天,怎么能等三年?”知道花若鴻是出去尋找自己時受傷,蘭斯洛更添愧疚,怒道:“連這點小傷也要治那么久,你學的是什么狗屁醫術?”
  這話卻是苛責了,石家的化石勁一旦入体逾時,几乎是不治之症,源五郎雙管齊下,能保住傷者一命,已是化石功手下千中無一的個案,風華不但能醫,還能令傷者身体在短短數年盡复舊觀,這簡直是絕代神技了。蘭斯洛的講法,只是他太習慣于人在福中的膚淺證据。
  傷者情形不妙,救治時連用數根以自身靈力精華凝成的气針,在自身靈力將竭的此刻,實是舍己救人的犧牲行為,被蘭斯洛這樣一說,風華、心中大是委屈,但她個性溫婉,素來云淡風清,更從不与人爭執什么,當下也只是低著頭,小聲道:“是,這的确是很不好,讓我再想想其他方法好嗎?”
  蘭斯洛也覺得自己太強人所難,忙道:“沒關系,是我要求太過份了,畢竟你也只是個瞎子,我并不該…”
  這話一出,見風華渾身一顫,蘭斯洛這才惊覺自己匆忙中又說錯了話。
  尷尬,這時多說多錯,蘭斯洛心里只把?己罵成了個臭豬頭,匆匆背起傷者走人。
  “大哥……”
  后方風華喚了一聲,蘭斯洛回頭,見她張口像要說什么,但好一陣子仍說不出話。
  “風華,你等我一下,我去和死人妖商量,晚上再來陪你。”
  蘭斯洛匆匆赶往前院,心中卻不知怎地,總是縈繞著适才風華蒼白的雪顏。
  “那邊也說不行嗎?!頭痛。”
  听著蘭斯洛轉述,源五郎不禁嘟噥一聲。這事情早在預料之內,因為醫藥之道,縱使能發揮极至,轉死為生,那也得是在自然規律內的變化,像一夜之間使小樹苗成為百年大樹,這种与自然造化背道而馳的事,不管是什么醫藥國手都是無能為力的。
  所以,自己才向違背自然的詭道打主意,例如說:一次砍去雙臂,再用回复咒文刺激重生……
  日复咒文的效果,僅是修補破損肉体,但無中生有,憑空長出雙臂,這种回复咒文根本不存在!不管是什么賢者、圣者,通通都是束手無策的。當今世上只有一人,能以她天賦的圣力,辦到這違反自然的禁忌。
  然而,那邊給的回答卻也令人失望。
  “…技術上是可行的,如果我愿意為此付出十年壽元的話!”略帶几分歎息,她的聲音依舊甜美,“可是,重生后的手臂,會回复到最初狀態,對練武之人來說,不啻被打回原形,雖然可以經由練習,盡快回复靈巧与熟悉,但對于明天就要決戰的人來說,未免緩不濟急吧。”
  話說得很對,所以計划又宣告碰壁。這時,花次郎和有雪早已回來,沒有交待去何處,反正只要瞥見城南石家別院的上空,此刻兀自亮如白晝,傻子也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花小子呢?”
  源五郎歎道:“醒來一會儿了,知道自己的傷,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里。”
  “我去看看!逗人開心我最拿手。”有雪赶著跑進內廳。
  余下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事情一直進展太順利了,即便有什么困難,以源五郎、花次郎之能,撕破臉蠻干,也可穩立不敗之地,是以眾人始終沒怎么擔心,想不到會在此出了問題。
  花次郎道:“几個時辰以后就要出賽了,有什么主意?”
  “眼前這一戰還好解決,反正只是花小弟和忍者的對戰。既然他上趟不戰而胜,這次就叫他站在台上不動,讓小弟砍他八十刀,再投降認輸,這一戰就了結了,還順便可以一平民憤,一舉兩得。”
  源五郎歎息道:“其實也可以讓他直接棄權,但以霧隱鬼藏偉大的尚武精神,他怎么可能容許這种污蔑武道的事發生呢?”
  話沒說完,背上扛著一個打包到一半的包袱的有雪,從房里連滾帶爬的竄出來,抱住源五郎大腿,哀嚎道:“不要再砍了。…我…我真的受不了了……讓我棄權吧。”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打進前四強,就這么放棄,不覺可惜嗎?”
  有雪惶恐地打躬作揖道:“不可惜!不可惜!求求几位大俠,放過我吧!”
  “好啦!滾你的吧!”蘭斯洛笑罵著把有雪赶回房間,道:“這一戰過去,接著就是我和石存忠,只要我打贏石存忠,再輸給花小弟,事情倒也簡單。”
  花次郎冷冷道:“簡單?你以為自己穩贏嗎?”
  蘭斯洛正欲反唇相譏,但念及石存忠一身化石勁強弱不定,渾不知死的打法,自己縱然內力遠胜,可也沒把握說必胜,稍有疏失,甚至還會傷亡在他手底。自己修煉那半本經卷越來越順,若是再過三月,便可十拿九穩,偏生決戰就在后天!
  源五郎和花次郎也自尋思,要靠武力強行搶人嗎?不是不可,但往后必与東方家与石家結下天大梁子,自己當然不懼,可是花若鴻与他的小情人卻首當其沖,這輩子都要躲躲藏藏。
  “沒什么好說了吧!我無所謂,橫豎我也沒打算從他身上得到什么。”花次郎冷笑道:“要搶東西的又不是我,裝神扮鬼也不是我的主意,現在花小子完蛋,你們的游戲玩不下去,大家散伙走人吧!”
  源五郎將目光瞥向蘭斯洛,后者略微有些愧色,他的确想過,花若鴻受傷,那利用他掠劫東方家嫁妝的計划就泡湯了!
  “我……其實,我也不是非搶那批東西不可,錢財身外物,為兄弟放棄一票生意,算什么呢?”蘭斯洛道:“我是真的很希望看見小弟好事成雙,只不過……如果不是讓他自己親手得胜,大家努力的意義便少一半;事情演變到破臉搶人,那也實在掃興得很了……”
  這話也是眾人心聲,源五郎与花次郎對望一眼,均是長歎。
  “嘿!各位!”
  有雪走出房來,看看三人,小聲說道:“花小弟說,他有一事相求,希望能盡快見他的情人一面!”
  “什么?”眾人相顧愕然,不知他這要求的用意為何?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花老二他們正在想辦法,看是要把人送進去,還是把人帶出來。”
  蘭斯洛對著風華敘述眾人目前的處理,因為下午的失言,他心中很是有愧。而風華一直也沒有說些什么,就像平常那樣,溫婉地微笑。
  “呵,不說這些掃興事了。”蘭斯洛道:“仔細一算,我們的約定就快要滿了,再過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帶你离開這里,到時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很好吧。”
  風華頷首一笑,笑靨中竟隱有凄然之意,蘭斯洛盡管不甚了解,卻也心中一跳。
  “風華,你的笑,好怪啊……”
  “唉,傻子大哥……”
  再沒几日,維持這形体出現的靈力就要殆盡,難道咱們真的還有几天后么……
  蘭斯洛一頭霧水,只以為她是為了早上的不愉快,使著小性子,此事屈在己方,也想不出什么話來辯解。
  “外頭好熱鬧啊:好像有人在放煙花呢!”遠處隱隱傳來喧嘩人聲,風華側耳聆听。
  “喔,我听人說,明天是這里的潑水節,暹羅城會舉辦很大的慶典,有雜耍,也有放煙花,很熱鬧的。”
  “有煙花看么?真好。”風華細聲說著,臉上卻露出一种向往之极的神情,蘭斯洛、心中頓時一動。
  “風華,你曾說,其實你現在已經可以离開這林子,只是出不了城而已,是不是?”
  “嗯!可以這樣說。”豈止离開林子,若非為你而留,我早已回到昆侖山了啊!“好!那明晚我帶你出去!蘭斯洛興奮道:“你不是喜歡煙花嗎?明晚我們一起去逛慶典,還有花小弟,咱們好事成雙,兩邊約會一次辦。”
  風華微感愣然,正不知如何處理,但感受到蘭斯洛掌心陣陣發熱,于是便輕輕笑起來,點頭道:“好啊!就隨大哥說的吧!”
  這次醫治花若鴻的要求,同時難倒了西王母与雷因斯女王,那么,世上到底有沒有醫者,能將這次的需求做到完美呢?源五郎很是好奇。
  數年后,在雷因斯稷下,他遇上了一位兼職大夫,那是青樓情報网中天下三大神醫之一,黑膚黑袍的冷艷女巫師。
  面對這問題,她稍作思考后,冷笑道:“這有何難?只要將他雙臂砍下,以血咒接續上万毒魔尸的雙臂,不但雙臂運用如常,功力更陡增十倍,次日擂台定可戰胜,不過……三日之后毒發無救,”
  “這……姑且不論后遺症,倉促一晚間,我要去哪里弄到万毒魔尸的雙臂呢?”
  為了這個衍生出來的問題,雙方陷入了一陣無解的靜默。
  結果,這個難題,最后竟是被一個非醫者的技術員解決。
  在稷下,一名綁著馬尾的俏麗少女,利用隨身工具,在一頓飯功夫內,組裝出了第十代的手好壯壯多功能六段變速攜帶型義肢,簡稱仙得法歌十號,除了使用簡便,上頭最新式的微型陽電子炮,更可讓石存忠一炮成灰。
  那時看著眼前模擬人偶的灰燼,源五郎無語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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