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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功成有望


  艾爾鐵諾歷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羅
  將花若鴻完全唬過,剩下來的工作,就是繼續對謊言加工,用更多的謊話來彌補可能的破綻。
  于是,有雪便被授命,對花若鴻灌輸錯誤訊息:四騎士這次的行動非常机密,為了掩人耳目,團長大人改扮男裝,取了假名;副團長冒充花家的旁系高手花風流……
  這些謊言其實漏洞百出,听在蘭斯洛耳里,越听越是心虛。他向源五郎悄聲問道:“這樣子騙他真的沒問題嗎?我覺得這些謊話太夸張了。”
  源五郎微笑道:“語言這种東西啊,如果一開始就打算怀疑它,就算事實擺在眼前,也不能撫平人們的疑竇;但反過來說,只要相信了頭一句話,后面不管有多荒誕,人們都會深信不疑的。這就是說謊話的技巧。”
  看著那張笑臉,雖然不像花次郎感覺得那么深刻,但蘭斯洛也覺得這個義弟在滿身神秘的同時,也存在著等量的謊言,只是,面對那張無邪气的俊美容顏,人們大概很難想像在這和善的微笑之后,也藏著許多只惡魔的黑尾巴吧!
  反正,看花若鴻對有雪的解說頻頻點頭,這個謊言顯然是徹底深植于他腦中了。
  因為屋子被弄得四分五裂,眾人必須另覓栖身之處,在那之前,源五郎詳細詢問了花若鴻的武功程度。
  身為不知是第几代的旁系子孫,花若鴻自然不可能撈到花家什么好處,除了領過一些救濟金,花字世家著名的快腿、輕功,他毫無概念,僅會的几套劍法,是從白鹿洞學來。
  白鹿洞在艾爾鐵諾地位超然,又有陸游這超級大樹庇蔭,勢力极盛,在各地均設有學堂,供有心受教育之人學習。教育標榜文武合一,因此在讀書之餘,夫子也會斟酌授以武藝。
  由于和七大宗門相比,白鹿洞的學堂不拘身份、派門均可入學,就成了平民子弟學文習武的最佳途徑,便算是習得家傳武功的七大宗門嫡系子弟,往往也會拜入白鹿洞,多學一技傍身,因此,白鹿洞的中、下級武學,尤其是劍術,在大陸上流傳极!”
  ,花若鴻的武功便是因此而來。
  源五郎歎道:“花兄弟,雖然我有信心,神必佑你,但是天助自助者,神跡不會平白出現,既然是要比武招親,以你現在的武功,我瞧不大成啊!”
  花若鴻慚愧低首,蘭斯洛則暗叫廢話,如果他的武功成,那還需要你們干嘛?
  源五郎沈吟道:“這樣吧!妥當起見,我先設法提升你的武功……本來花家子弟最應該修習家傳快腿,但你既然練的是白鹿洞武學,那也不必舍近求遠。為了配合你現有的路子,從現在起,你就跟著花二哥學劍吧!”
  蘭斯洛聞言一奇,因為在源五郎原先計划中,并沒有提到這個打算,而花次郎的反應更是強烈,冷哼聲中,面色一沈,張口便要反對。
  只是,源五郎搶先道:“不管是花風流,抑或是王右軍,都是白鹿洞的成名高手,正是這方面最好的良師,我想這計划沒有不妥。”
  看出了花次郎面色不對,花若鴻道:“這樣真的可以嗎?王大俠是何等英雄,我這樣的窩囊廢又怎配蒙他教導……”
  這話正是花次郎的心聲,既然被搶先說出,那正好樂得他繼續冷笑,不用開口。
  “眾生平等,在神的榮光下,人都是一樣的。”源五郎笑道:“好事做到底,副團長一定會答應的,不然那日長街上,他就不會親自出手助你和你的未婚妻脫險了。
  “
  這話又掀起了一陣騷動,在花若鴻滿怀感激、源五郎先將一軍的得意眼神中,花次郎覺得臉上的冰冷笑容,正在逐漸僵凝、崩碎。
  “你這家伙真是陰險,居然把那件事掀出來!”
  “哦?這沒什么不好啊,讓受你恩惠的人,對你表達應盡的謝意,花二哥覺得這樣讓你不舒服嗎?”
  由于蘭斯洛嚷著有事出門去,有雪帶著傷勢近乎痊愈的花若鴻找尋适合的栖身處,花次郎与源五郎乃得以撇開眾人,進行私下對話。
  “旭烈兀到底是派你來做什么的?廢物處理嗎?先是莫名其妙和那兩個廢物廝混,現在又幫另一個廢物來騙我真傳。”花次郎道:“還是,你与那三個廢物有什么關系,所以才這樣幫他們?”
  “哦?這樣說起來,花二哥和您口中的廢物一定有關系了。”源五郎道:“不然,區區一個廢物,又怎值得您出手替他解圍呢?”
  仿佛被說中痛處,花次郎一時間作聲不得。
  那天,自己在“楠”飲酒買醉,正喝得起興,卻剛好看到了那白衣小子,一副坐立不安的傻相,引人發噱,再看他瞧見花轎時那种激憤模樣,瞎子也知道他是來搶花轎的。
  本來,自己是對那毛頭小子嗤之以鼻的,以東方家的勢大,他就這么沖出去,后果肯定是有死無生,這等愚魯之徒,活著也是多餘,正好看他的死相來下酒。可是,盡管腦子是這么想,但在自己心里深處,又好似有些羡慕這傻瓜的愚勇,那种為了所愛豁出一切的傻勁。
  結果,花若鴻搶了花轎后,陷身重圍,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刀劍,但他一面揮舞光劍抵擋敵人,一面卻把新娘子護在身后,沒走出十步,身上已有七八道傷口,新娘子卻連血也沒給濺到半滴。當看到這幕光景時,自己動容了,無可置疑地,這青年讓自己想起了一些往事,塵封已久的往事……
  也因為這樣,盡管理智不斷地提醒,別要多管閒事,但當兩名東方家高手凌空發掌要截下兩人,千鈞一發之際,自己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一道破空劍气,阻住所有追兵,讓一雙新人得以趁隙脫离現場。
  那時場面一片混亂,自己出手又极微隱密,若不是源五郎這個怪异人妖旁觀一切,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結果,這就變成了最大的失算。如果說出手的事實,代表自己心中某處的确在乎著這對小情人的未來,那么覷准這點的源五郎,無疑便掌握了有利條件。
  “你這家伙也真是不簡單啊!挑在這种時候突然說出來……”
  “一流的賭徒,總會設法扣上一手好牌,然后聰明地在該用的時候,打出最具效果的那張王牌,我也只不過是奉行了這個原則而已。”
  “我從來沒有收徒的打算,而且,我記得我說過,不做超過花風流應有能力的事。”
  “哦?那您剛才揮劍砍我的時候,怎么不對自己這么說說?”
  明明是又敗一局了,但不知怎地,凝視著源五郎的笑臉,花次郎發現自己胸中已經沒有怒气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种似笑非笑的莞爾。
  “不過,花二哥剛剛的表現真是令人激賞啊!您對若鴻小弟的那番鼓勵,說得慷慨激昂,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您是過來人呢!”
  “你又嫌自己命長了嗎?”
  “這可不敢當。不過,倘若您非要為支持若鴻小弟的行動找個理由,您那時說的話,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嗎?”
  “……”
  “再沒有任何理由,比讓一對彼此相愛的情侶結成眷屬更具有正當性,因為他們相愛,所以我們才給予他幫助,期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和這比起來,什么武林霸業、權力斗爭都是微不足道,這樣,不就夠了嗎?”
  聆听源五郎的話語,花次郎無言以對。
  有情人終成眷屬啊……這個自己曾經一度相信,最后破滅無蹤的美夢,如今要寄托在別人身上來完成嗎?
  真是諷刺极了。
  “你把自己當作什么?月下老人嗎?”
  “是啊,還是全副武裝的月下老人呢!”
  源五郎站起身來,回頭笑道:“事情就這么辦吧!傳授武功,也不一定要收人為徒啊!假如您真的不愿傳武功給那個笨小子,就隨便教他几下三腳貓劍招,讓他在比武時戰死擂台上……總之,這雙小情人的將來,就全憑您的打算了。”
  有歎气的沖動,花次郎仰首望天,圓圓的太陽,像是嘲諷自己一樣,光華熾盛。
  可笑的是,看著太陽,自己突然發覺這陽光与源五郎的笑臉無比相像,同樣都對自己笑得那么囂張……
  時刻已是正午,蘭斯洛再度前往沈家梅園。
  風聲仍緊,但石存和被自己打成重傷,石存忠大概也為著花若鴻被救一事忙著找人,石家領導階層亂成一團,正是自己偷跑上街的最佳時机,不趁此時將刀取回,更待何時。
  說來也奇怪,与石存和的血戰中,自己身中穿腹而過的那一刀,堪稱重傷,但為什么沒多久自己又可以像沒事人一樣,四處活蹦亂跳。
  那絕不是單純的忍耐能力,因為剛才撕下包扎一看,所有傷口已經愈合,連結疤都省掉,肌肉完好得找不出受傷的痕跡,活動也沒半點窒礙。
  “真古怪!受的傷好像痊愈得越來越快了!”
  以前在山上,老頭子的教育里,總是鼓勵男子漢應該多受傷,他說當肉体适應了受傷的頻率,新陳代謝速度提升,傷勢就會好得快。因為如此,自己的內外傷向來复原得很快。
  可是,這樣的情形實在太詭异了,前后不滿兩個時辰,所有傷口愈合如初,就算自己再怎么沒常識,也曉得這不是人体該有的复原速度。
  以前痊愈速度快,也不過是比常人少躺上几天,絕不是這樣的詭异情形。
  莫非是那女鬼的醫治手段太過高明?不,這現象從自己离開杭州后,就已慢慢出現,絕非一日之功。
  “算了,隨便吧!好得快總比好得慢強,先不管了。”
  深思遠慮并非蘭斯洛的個性,既然想不出因由,那就不在這方面多做思考,徒增困扰。
  何況現在另外有值得煩心的事。
  連續看到花次郎、源五郎的惊人本領,蘭斯洛心中也起了极大的波濤。和他們相比,自己沒有相應實力的狂妄,顯得可笑而虛妄,也難怪花老二整天在那邊冷笑。
  當源五郎說到要由花次郎負責傳授花若鴻武功時,自己甚至有几分欣羡,想跟著一起學。但這樣一來,老大的尊嚴就蕩然無存,況且以花老二一貫的冷漠,自己主動上門求教,那大概只會挨到一頓更大聲的冷笑吧!
  哼!不教就不教,有什么了不起,武功也是人創的,人家不教,難道就不能自己創嗎?
  所以要先把刀拿回來,人家都說內力是武學的基本,自己身上的內力能如斯深厚,再配上一柄罕有神兵,說不定也能創出什么一流刀法來。
  當然想到這點,蘭斯洛也有些泄气,畢竟身上的內力除了震傷自己之外,鮮少發揮什么用途。噴血重創石存和的那招堪稱妙著,但總不能每次都靠噴血傷人吧!要是對方人多,自己豈非就此狂噴鮮血而死。
  想著想著,已經來到沈家梅園,确認左右無人后,翻牆而入,依記憶中路徑來到后方梅園。只是入眼盡是昏暗一片,枝木錯雜中,沒有見著那襲白色倩影。
  那女鬼說過,自己是寄宿在后園一處古井之中,蘭斯洛四周尋覓,終于在東首的一簇梅樹間找到了古井。井底黑黝,微有水波,但看來已干涸大半。
  蘭斯洛張口欲喚,對那鬼物仍隱有些膽怯,但既是光天化日,鬼物再厲也是有限,而那女鬼看到自己總是一副膽戰心惊的模樣,自己如果還對她心存畏懼,那就真的笑掉人家大牙了。
  “姑娘,小姐,你在里面嗎?”
  喚了几聲,井底紋風不動,反倒是后頭響起人聲,冰冰涼涼的感覺,嚇人一跳。
  “你……你又來了,身上的傷還好嗎?移動太過,當心傷口啊!”
  回轉過身,窈窕倩影俏立在前,美麗嫻靜的臉龐上,透露著溫柔的關怀,蘭斯洛見她這般關心自己,開口第一句就是探問傷勢,心下也是感動,原本的几分怯意消失大半。
  風華伸手探向蘭斯洛小腹,似想确認一下傷口,指未到,一股沁涼寒意令蘭斯洛汗毛倒豎,下意識往旁一閃,誰知風華這一下扑空,整個身体往前跌去。
  (鬼也會跌跤?真荒唐!)
  蘭斯洛感到好笑,所剩的几分怯意完全消失,本能伸手去扶,只是在伸手之后才突然想起,自己与風華的触碰只會從中穿過,扶也扶不著。
  不過,這次卻又失算了,因為當手掌与那幽体接触的一刻,輕軟触感立刻在掌心出現。
  (咦?)
  方自錯愕,耳邊響起惊呼聲,蘭斯洛這才察覺著手處竟是女儿家胸口。
  他吃惊,對方的反應只有更甚,像只受惊的白兔,慌亂想站直身子,卻因為目不視物,倉皇間反而整個身体都往后跌去,全貼靠在蘭斯洛怀里。
  跌來的勁道不重,可是冰寒刺骨的感覺卻讓蘭斯洛往后退去,兩具人体就這樣跌坐在井邊。
  很難去形容那是什么感覺,無疑她的身体极冷,但摟在怀里的感覺,卻不像抱一塊大冰那么死板。或許是天生麗質,風華的肌膚細致幼滑,碰起來像是細細的雪沙,是种触覺上的至高享受,教人期待倘若這樣的肌膚能有微溫,那是多么一件美事。
  回憶伸手誤碰的那一瞬,感覺是出乎預料的飽滿結實。与外表看來的纖弱骨感不符,這女鬼似乎有副值得驕傲的好身材。想到這些,蘭斯洛心頭一蕩,側目看去,怀中大美人羞得兩頰暈紅,像是天邊晚霞映著白玉壁,更添艷色。
  惊艷的美感,甚至是讓人舍不得將目光移開片刻。
  “你的味道……很舒服……”
  咦?什么意思?
  兩人靠在一起的當口,風華忽然冒出來的一句,教蘭斯洛摸不著頭腦。
  “平常我听見陌生人的聲音,心底都要害怕,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有你和他們不一樣。”風華怯聲道:“你的胸口……有山的味道…
  和…你在一起,就像和小動物相處一樣,讓我很安心……”
  這几句話,讓蘭斯洛更覺得沒頭沒腦,渾然不解其意,但看著怀中美人羞態,被她喜歡總比被她討厭要好,當下也就含糊過去。
  “沈……沈姑娘!”
  “嗯!我不姓沈耶!”
  蘭斯洛奇道:“這梅園是沈家的,你不姓沈,那姓什么?”
  風華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姓沈,也沒有姓,就是叫做風華。”
  “這就奇了,那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不知道。我只記得那天眼睛閉上以后,身体就飄呀飄的,醒過來就身在這里,再也离不開了。”
  蘭斯洛心中暗歎,這女的生前必是個糊涂人,才會連死了都做糊涂鬼。只是現在當然不好意思對她直說,反正知道稱呼,有得叫就行了。
  “柳公子……”
  “呃!別叫得那么文縐縐的,我會不習慣。我看這樣吧!我就叫你風華,你叫我柳大哥,這樣我們都省事點。”蘭斯洛逕自道:“對了,几個時辰前我离開的時候,把配刀留在這里了,你有看到嗎?”
  “嗯!我幫您收起來了,現在交還給您。”也不見風華有什么動作,手一展,自袖中將刀取出,遞還蘭斯洛。
  拔刀看看,鋒刃透著寒光,蘭斯洛滿意地點點頭,有了神兵在手,心中又踏實多了。
  “這柄寶刀不是一般的凡品,更絕不應流于世俗,柳大哥是從哪里取得的呢?”
  從獲得這柄無名寶刀以來,因為覬覦它的鋒銳,前前后后不知惹來多少麻煩,但像風華這樣給予如此高度評价的,倒是頭一遭,不過,此刀是蘭斯洛在离開杭州后,于一次异遇中所得,他本身對此刀并無所知,所以只有支吾其詞的混過去。
  “這柄刀的本身,沾染了极大的不祥与殺气,是完全為了殺戮而鑄造的凶器,但是,在漫長的歲月里,它又几乎沒有沾過血腥,反而被另一种偉大的心靈力量影響,升華了刀的靈气,使之不致禍及其主,柳大哥能持有它,真是一件難得机運。”
  蘭斯洛吶吶說不出話,刀上的血腥,多半是到自己手上后才添上的,換言之,在上任主人手里,這柄刀搞不好從沒傷過人命。
  只是,這些事風華又怎么會知道呢?難道真是鬼物通靈,能自動与神兵有所感應?真是好玄的一件事啊!
  “持有寶刀雖然幸運,但如果持有者自負武力,凡事恃之爭勇斗狠,多惹傷亡,最后自傷其身,那么擁有神兵反而是一种災禍了。”風華輕聲道:“柳大哥,我之前兩次遇著您,您都身上帶傷,這樣很不好啊!”
  沒想到溫柔嬌怯的風華,突然說出這种觀世深沉的語調,蘭斯洛一時也答不上話,胡道:“這個啊,沒事的啦,我的傷好得很快,就算有什么傷也是三兩下就好了,你看,几個時辰前你包扎的傷,現在已經完全好囉!”講完,才想到人家是個瞎子,如何能看?
  但風華卻對這番話大感惊奇,伸手到蘭斯洛早前几處傷口一探,果然愈合如初,沒半點受傷痕跡,心下大奇。
  “怎會這樣……這不合醫理啊……柳大哥,在這几個時辰里,你可有服用或是擦用什么特殊藥物?沒有嗎?那么,是不是有神官幫您施用過回复咒文之類的法術呢?
  “
  連續几個問題,蘭斯洛都答沒有,結果風華在一番沈吟后,問道:“柳大哥,您与雷因斯白家的高人相熟嗎?”
  “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
  “我以前听教導講師提過,雷因斯的白字世家,從回复咒文里鑽研出一种叫做乙太不滅体的奇功,能療傷祛毒,催愈患部,當功力修煉到絕頂,無論受多么重的傷,都能在瞬間重組肉体,不死不滅。您的愈合速度异于常人,又沒有服用特殊藥物,或是接受回复咒文,所以我才猜想柳大哥是否修煉過這門奇功。”
  “沒有,我既不認識姓白的,也沒練過這种東西。”
  蘭斯洛搖頭道:“其實這算什么奇功?真正要練,就該去練那個襲擊我們的玩蛇變態的功夫,刀怎么砍也砍不進去,這才是有用的真功夫!”
  “你說的,那是護身硬功,當今世上的護身硬功,除了已失傳的睥世金絕,就以大地金剛身最為优胜,也流傳最廣,主要的道理,是憑高密度的真气硬化肉体,修為越強,肉体的硬化程度也越高,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風華娓娓道來,蘭斯洛大感惊奇。如果這些剖析,出自花次郎、源五郎之口,那便不足為怪,甚至由閱歷丰富的雪特人來講,那都算正常,可是現在說出這些的,是個生前活在封閉環境里,對外務几乎一竅不通的傻女鬼,怎么她會知道這些東西呢?
  “風華,你講的這些是從哪知道的呢?”
  風華輕輕一笑,“也還是有些書能讓瞎子看的。”
  沒嘗過當瞎子的滋味,對風華說的東西,蘭斯洛只感覺難以想像。
  突然,一個想法出現在腦際。從前几次看來,風華在醫治的手段上是頗有一套的,起碼不曾將自己醫得變成与她同類,假如她也懂得醫治武學方面的疑難雜症,那是不是可以幫忙解決自己身上的怪症頭呢?
  “風華,我有個問題,就是……”
  隱約升起一線希望,蘭斯洛赶忙將自己一催運內力,就覺得身体要炸開的怪病,向風華詳細敘述。
  早前兩次做緊急救護時,風華也隱有所覺,而听蘭斯洛的敘述,那明顯就是体內真气太過鉅量,蘭斯洛無法駕馭,所以才會導致如此。一般習武者修煉內力,絕少出現這种情形,除非是有人強行灌輸大量內力入体。
  把把脈,探測几處穴道的反應,再詢問蘭斯洛一些問題后,風華更對自己的發現感到惊訝。
  在她過往曾看過的許多病例中,從沒有任何人,擁有這等渾厚無匹的內力,這股內力的雄強程度,遠遠非尋常高手所能企及,換言之,那絕不是單單一兩百年的修為而已。
  除了量方面的惊人外,質的方面也同樣可觀。這股內力是以一种极為霸道的形式,存于蘭斯洛体內,它甚至容不下任何异种真气,只要一感應到异勁入体,便立刻狂暴地將之震潰、消滅,敵勁越強,它也相對的增強。像這么具有爆發性、毀滅性的內力,還真是首次听聞,創出這套功夫的人,無疑是個天才,但同時也一定是個不顧自己身体狀態的人。
  能夠与這股內力相應的,必是一套強橫霸道的功訣,除了那套功訣之外,其餘所有的內功都會被視為异勁,這也是蘭斯洛不能修煉內功的主因。
  從威力來看,甚至在蘭斯洛提气運勁的剎那,反噬的真气立即就會將他四分五裂!
  但是,既然如此,為什么他還能毫發無傷地活到現在……
  風華是閉著眼眸診斷的,看她想得入神,表情越來越凝重,蘭斯洛的心也直往下沈。
  “喂!這表情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体沒有得救了嗎?”
  “柳大哥,你所謂的得救,指得是什么呢?”
  “當然是希望有辦法來運用這些內力啦!空有一身內力卻沒得用,這不等于有一堆美食擺在眼前卻不能吃。就算真的用不了,起碼也要讓我能改練其他的功夫,別一練就吐血。不然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的武功起非一世都是三腳貓?”
  “可是,柳大哥練武功又是為了什么呢?武功的目的就是為了殺生,武功越好,殺害的生命就越多,倘使您真的能運用体內的真气,將來造成的殺孽一定也很重,如果事情變成那樣,那我還是宁愿你保持現在這樣子。”
  從語气中,蘭斯洛听出蹊蹺,莫非自己的身体有法可治?不過,看風華說話的態度堅決,如果不先擺平她的心結,定然無法讓她為己治療。
  “呃!話不能這樣講,武功的目的是殺人,這點我非常明白,所以才一天到晚被會武功的人追殺,這世上有許多會武功的坏人,像那天的玩蛇變態,就是一個例子。
  即使不去招惹他們,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要是我不會武功,又要怎么活下去?又怎么還有餘力保護你或是更多無辜的人呢?”
  一番慷慨陳詞,蘭斯洛自以為得体。當然,如果讓風華曉得,自己砍人多過人砍自己,那這篇謊話肯定告吹;如果再讓她知道柳一刀之名,其實是轟動全大陸的采花淫賊,這篇話就變成大笑話了。
  “柳大哥是說,你學武功只是為了自衛嗎?”
  “就是這樣,其實我最不喜歡殺生了,但就算我不去爭勇斗狠,你也不能眼睜睜看我給人一刀宰了吧!”
  几番問答,蘭斯洛的話讓風華心中了動搖。
  這個人,自己是不是應該救呢?
  身為醫者,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狀況,只要有法可想,自己就該當伸出援手,這是最起碼的醫德。
  那柄無名寶刀的殺气這么重,這么的渴求鮮血,但沾染的血腥味卻不成比例,大概正因為像柳大哥說的一樣,只是用來自衛吧!
  他給人的感覺,身上的气味,怎樣都不像是坏人。那么……
  希望這次沒有救錯人!
  “好,我幫你!”
  距离救出花若鴻七天之后,東方家的招親公告,已在自由都市各地造成轟動。
  左右自由都市的兩大勢力,東方世家、青樓聯盟,后者因為結构松散,又沒有自成体系的神功秘訣,吸引力不大;東方家則因為長期排外,外人縱使有心投效,也欲荐無門。
  這次如果當上東方家的女婿,除了有大筆嫁妝,說不定還能學到東方家的獨門武學,這樣的吸引力,不僅是自由都市,整個大陸的年輕才俊都急忙從各地赶來。
  像這樣的招親,并非絕無僅有,七大宗門的其餘几家,都曾賜姓予自家培養的美貌歌妓、侍女,以族女之名比武招親,吸納高手入贅,增強家族實力,石字世家當家主石崇,就常常使用這种手法。
  不過,以往這類的招親,都對參加者极盡禮遇,縱使落選,仍會奉送微薄的車馬費,算是不枉此行。然而此次東方家招親,布告上講的是不限資格,卻對參加者征收相當數目的報名費。人盡皆知,東方家在前陣子的大地震中,財物、建筑損失慘重,因此不免有人怀疑,東方家是不是也打算趁此次招親,大大斂財一筆,彌補极度虧損的財政赤字。
  當然,這樣的說法,听在知曉招親內情之人的耳里,是非常膚淺可笑的,至少,源五郎就對這推測露出莞爾微笑。
  “靠報名費斂財?東方玄虎那老頭才不作這种小孩把戲,光是石家的聘禮,就夠抵上所有報名費還不止了。”源五郎喃喃道:“可是,与其他家族軍事同盟所帶來的利益,又遠遠高過那些財寶,所以可怜的石存忠才被退婚啊!”
  看著招親公告,源五郎忙著整理剛由青樓在此地分舵取回的各項情報。他除了要知道暹羅城中的大小變化,也要靠這些資料來判斷,七大宗門的首腦對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以便做出相對的應變。
  麥第奇家的旭烈兀,是大陸上首推的金頭腦,但石家的石崇,也是出了名的狡獪老狐,和他們比起,東方玄虎的級數不過是個小策士。
  仔細想來,如果有石崇背后操盤,石存忠實在不該這么狼狽地被擺一道,可是事情既然發生,石家會有什么舉動,就相當耐人尋味?他們采取的行動,又會對其他几家造成什么刺激?其餘几家首腦又會如何回應?
  這些都是要事先思考妥當的事!源五郎此時的工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沙盤推演,計算對己身有利的條件,累積籌碼,确保己方的小團体在大小狀況中都能穩占优勢。
  這些听起來都不是容易的事,但這名外表溫文,總是挂著一抹讓人安心微笑的男子,的确慢慢將之付諸實現了。
  不過,和他這邊的情形相比,另外也有人對自己的工作情形,感到非常不滿意。
  “不干了!不干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發出連串抱怨聲,花次郎大步踏進房來,臉上表情有如剛剛吸過大量毒气,虛脫乏力。
  “怎么了?徒弟不好教嗎?”
  “少胡扯,我只是實現賭輸的承諾,為了讓石家摔一次重筋斗,才幫你調教那廢物,可不是和他有什么師徒關系。”
  “好,好,我知道。那調教的進度怎樣呢?”
  “那廢物簡直比豬還笨,我教一頭山羊……不,就算教沱屎也比他聰明百倍!”
  “咦?古有賢人令頑石點頭,想不到花二哥居然教屎學劍,還能讓一沱屎比人腦聰明百倍,您真是偉大,我真是渺小。”
  “呃……我只是比喻。”花次郎甩頭道:“唉呀!總之就是蠢得要命,內力也差,領悟又慢,繁复一點的劍招全記不住,這哪可能在招親之前調教好,我看還是直接准備去訂棺材吧!”
  “別這么喪气嘛!距离公告的預賽日期還有十天,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哼!還有什么辦法?我前兩天把白鹿洞几套入門劍法節選了一下,再編排了些口訣,要他每天反覆演練一千次,希望熟而生巧之后,有點奇跡出現。”花次郎不怀好意地笑道:“喂!你這專管神跡的米迦勒,怎么不顯顯靈啊!真要那么想幫人家,就捐個一百几十年的內力出來吧!”
  武功增強之道,主要關鍵就是擊出力道、招式變化,前者為一切之根本,但個人內力修為,絕非一蹴可成,縱使服食奇珍,或得高人傳贈功力,令修為一夜暴增,但如果沒有相當的緩沖時間吸納,与本身內力同化,外來勁力不用多久就會化為烏有,使自已被打回原形。
  當然也有人另辟捷徑,想出某些招式或功訣,刺激本身潛力,使實力遽增,但這种方法卻屬高度危險,稍一不慎,行功半途便爆体而亡。
  花若鴻的資質尚非駑鈍,但也實在算不上俊才,花次郎連教七天之后,本來就對教育工作興趣缺缺的他,更是大歎“朽木不可雕也”。
  “對了,我們的大哥又出門了嗎?”
  “真抱歉,別算我在內,那廢物只是你們的大哥,与我無關。”花次郎道:“不知道又跑去哪里混了,石家的人都想找到他生煎活剝,這沒腦子的廢物偏愛上街大搖大擺,出了事怪得誰來?”
  連續七天,每過正午,蘭斯洛就像是与人有約一般,坐立不安,找個理由便獨自离開,也從不交代去了哪里,直到夜幕低垂,才滿面春風地回到眾人藏身處。
  這情形當然透著古怪,但此時人人有事在忙,只求蘭斯洛別主動惹事,誰也沒興趣多管他半分。
  不過,花次郎仍覺得有點稀奇,因為在他指點花若鴻學劍時,蘭斯洛總會若有意、若無意地站在一旁,注意著花次郎指點的每個訣竅。
  本來偷窺旁人傳功,是武林大忌,但花若鴻練習的白鹿洞劍法,并不能算是上乘武學,江湖上頗有流傳,花次郎更是不將之放在眼里。加上蘭斯洛站得遠遠,單是看見動作,卻听不見某些施展時要注意的訣竅,用處不大,資質差一點的人,說不定還會反傷自身,所以花次郎僅是冷笑著等看好戲。
  “還有,二哥,你傳人武功要認真一點啊!大哥說,你盡是挑些簡單的東西來胡混。”
  “哼!那廢物的話也能作准嗎?我整理過的劍招雖然簡單,但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手的。”
  源五郎笑道:“是嗎?但我看大哥沒花几下功夫就使得熟練,招數施展時并無窒礙啊!”
  “什么?”花次郎惊道:“這……這怎么會?就算是秉賦聰穎之人,也得兩天時光才能……”
  花次郎是真的感到詫异。經過自己整理,傳授花若鴻的劍招看似簡單,但若不得劍訣配合,使用時便有許多窒礙,施展不開。僅是遠遠觀看,記下招式,又能即學即通,自行克服障礙問題,那已是世上少有的武學高才。若是已成名的劍術高手,或是源五郎這樣的天縱奇才,自己還肯相信,但要說那只反應遲鈍的大山猴,這怎么可能……
  “哈!一句話就把你試出來。還說人家笨得像沱屎,原來是你自己教的東西有問題。”
  “你剛剛說的……是用來試探我的?”
  “誰知道。”源五郎神秘地微笑,“也許是真的。”
  “是真的嗎?”
  “說不定是假的喔!”
  “你……你這個死人妖,存心想和我耗下去……”
  源五郎微笑不語,花次郎正想著要如何逼供,傳入兩人耳中的微弱廝殺聲,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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