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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支太空艦隊,飄浮在太空中,飛船挨飛船,在近距离平射的對抗中相互交換著全部的舷炮炮火。
  英勇的、有時是自殺的對抗行動為這一天打上了標記。一艘反軍星球巡洋艦,后部充滿了火焰和煙霧,在完全爆炸之前緩慢而費力地撞進一艘帝國星球毀滅者——它們炸在了一起。裝滿炸藥的貨船也把航線直接設在了与帝國飛船相撞的位置上,帝國飛行員最多也只能拋棄飛船,跳入毫不确定的太空命運中。
  蘭度、威迪吉、蘭色領机以及綠翼加入到一起,准備除掉一艘毀滅者。這艘毀滅者已被一艘它隨后將之毀滅了的反軍巡洋艦打傷;但它的損坏還能修复——因此在它還在舔傷口時,反軍不得不繼續猛擊。
  蘭度的中隊低平地飛了進去——一箭之遠那么低——這使得毀滅者沒法使用它的高射炮,也使得戰斗机們很好地躲開了毀滅者的監測,直到它們突然一下冒出來。
  “在前面的偏導護罩上增加能量,”蘭客用無線電通知他的中隊,“我們要進去了。”
  “我跟你一起。”威迪吉回答,“靠緊隊形,中隊。”
  他們作了一個高速度的俯沖,与帝國飛船長長的軸線垂直——垂直的下沖很難追蹤。在离甲板表面還有五十尺時,他們又以九十度角拉平,沿著銅錫鋅合金的机身急駛,吸引了來自每個炮眼的炮火。“進入主能量系的進攻航線。”蘭度命令道。
  “收到。”綠翼回答,“進入位置。”
  “注意躲開他們的前排炮組。”蘭色領机警告道。
  “那是一個密集的炮火帶,就在下面那儿。”
  “我在射程中了。”
  “毀滅者在塔的左邊受傷嚴重,”威迪吉注意到,“把火力集中到那儿。”
  “跟你一起。”
  綠翼被擊中了。“我失去了動力。”
  “避開,你要爆炸了。”
  綠翼象一枚火箭似的沖進毀滅者的前排炮織中。可怕的爆炸在毀滅者的左舷船頭隆隆地響了起來。
  “謝謝。”蘭色領机平靜地對著那團大火說道。
  “這為我們打開了一條路!”威迪吉叫道,“沖過去。動力反應器就在那個貨港里面。”
  “跟著我!”蘭度讓“獵鷹”來了一個急劇的傾斜飛行,使那些已經顯出恐怖表情的反應器操作員們更加的目瞪口呆。威迪吉和蘭色領机緊緊地跟著。他們全干了他們最坏的破坏行為。
  “直接命中!”蘭度叫道。
  “它完了!”
  “拉上去,拉上去!”
  他們迅速地、猛烈地上升,就在毀滅者被吞噬在一系列越來越強烈的爆炸中時,直到最后,整艘艦看上去就象另外一顆耀眼的小星星。蘭色領机稍慢了一點,被沖擊波可怕地扔到一艘小帝國飛船的舷側,也炸成了一團火球。蘭度和威迪吉逃掉了。
  反軍指揮艦的駕駛室,充滿了煙霧的叫喊。
  阿可巴在互通訊器上對卡內森說:“干扰已消失了。我們測到了護罩。”
  “它還開著嗎?”蘭度問,他的聲音中有一种絕望的預感。
  “恐怕是這樣。看來索洛將軍的突擊隊沒有成功。”
  “除非他們毀滅了我們的最后一艘飛船,否則就還有希望。”蘭度相信,漢不會失敗。他不能失敗——他們仍然不得不去摘下那顆討厭的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在皇帝閃電的連續攻擊下,盧克几乎已失去了知覺。折磨得失去了清醒的意識,被推到了一种耗盡他精髓的虛弱,此時盧克什么也不希望了,只希望屈服于那种地正向它飄去的虛無。
  皇帝看著地上那個虛弱的年青絕地,獰笑著。維達慢慢地在他主人旁邊掙扎著,試圖站起來。
  “年青的傻瓜!”帕爾帕丁對著盧克粗聲粗气地說,“只是現在,在終結時,你才明白了。你那些不成熟的技能根本不是黑暗之面的對手。你已為你缺乏眼光付出了一個代价。現在,年青的天行者,你將付出徹底的代价。你將毀滅!”
  他瘋狂地大笑起來;盡管盧克認為這几乎已不可能了,但從皇帝手指上發射出的閃電還是比剛才猛烈了許多。尖叫聲在屋里回蕩,殺气騰騰的閃電照亮了屋里的黑暗。
  在可怕的閃電网中,盧克的身体變得呆滯、衰弱,并終于崩潰了。他完全停止了蠕動,看上去已完全失去了生命。皇帝惡毒地發出一陣嘶嘶聲。
  就在這時,維達猛地跳起來,從后面抱住了皇帝,把帕爾帕丁的上臂緊緊地箍在了他身体上。盡管比剛才更加虛弱,維達仍堅待著這最后的几分鐘,把他生命中的所有力量全集中在這個行動上——唯一可能的行動;最后的行動,如果他失敗了的話不顧痛苦,不顧羞恥,不顧虛弱,不顧頭腦中那個震耳欲聾的聲音,他閉著眼睛,完全集中在他的意志上——去擊敗包含在皇帝心中的那种邪惡。
  帕爾帕丁在維達冷酷無情的緊箍中掙扎著,他的手掌仍在向各個方向發射出邪惡能量的閃電。有些閃電擊中了維達。黑暗君主顫抖起來,電流沿著他的頭盔,沿著他的斗篷劈劈叭叭地冒著火花,穿進了他的心髒。
  他和皇帝一起跌跌撞撞地退到了橋的中間,下面就是通向動力核心的那個黑色深淵。他把嚎叫的暴君舉過頭頂,用最后的力量進發,猛地把他扔進了無盡深淵中。
  帕爾帕丁的身体,仍在噴射明亮的閃電,旋轉著,在內壁上不斷地彈撞著,掉向真空。最終,它完全看不見了;然后,几秒鐘之后,在核心下面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遙遠的爆炸。一陣空气猛地從深淵中翻滾而出。
  風揚起了維達的斗篷。他搖晃著向下倒去,想跟著他的主人一起走向終點。但盧克爬到了他父親身邊,把黑暗君主從深淵邊上拉開,拉到了安全處。
  他們躺在地板上,還互相抱著。太虛弱了,一動也不能動;心中充滿太多的感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恩多的地堡中,帝國控制員正觀察著主視屏上那場埃瓦克戰斗。圖像由于靜電干扰而模糊不清,但戰斗看上去正平息下來。開始時他們還被告知過,這顆衛星上的居民是毫無傷害的非交戰國民。
  干扰更嚴重了——很可能另一根天線也在戰斗中被損坏了——突然,一個步行者駕駛員出現在屏幕上,狂亂地揮著手。
  “結束了,指揮官!反軍已被打敗了,正和那些熊生物們一起逃進樹林中。我們需要增援來繼續追擊。”
  地堡里面的工作人員都歡呼起來。護罩安全了。
  “打開主門”指揮官命令道.“派三隊士兵去增援。”
  地堡門打開了,帝國土兵們沖出來,卻發現他們被一群看上去冷酷無情、怒火沖天的反軍和埃瓦克人包圍了。帝國士兵們毫無反抗地交出了武器。
  漢、喬、以及五個突擊隊員帶著炸藥沖進地堡,并在能量發動机里面和周圍十一處關鍵地方放上炸藥,然后再盡快地跑了出來。
  萊亞的傷口痛得要命,只好躺在不遠處舒适而隱蔽的灌木叢中。當漢他們中出來時,她正在指揮埃瓦克人把他們的浮虜赶到空地的遠處。一會后,地堡開始倒塌。
  這是一個壯觀的場面。一陣接一陣的爆炸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几百尺高的火牆,沖擊波把每個有生命的東西全沖倒在地,并把面對著空地的那片植物燒成漆黑。
  地堡被摧毀了。
  一個船長匆匆地跑向阿可巴將軍,聲音中充滿了激動。“長官,圍繞死亡之星的護罩已失去了它的動力。”
  阿可巴看著視屏;能量网已經不見了。衛星和死亡之星現在正飄浮在黑暗的,空蕩蕩的、毫無保護的太空中。
  “他們成功了。”阿可巴喃喃地說。
  他沖到互通訊器前,對著多頻率的戰斗頻道叫起來。“所有戰斗机,開始進攻死亡之星的主反應器。偏導護罩己消失了。重复。偏導護罩已消失了!”
  下一個听到的聲音是蘭度的。“我看到了。我們已經在路上了。紅色分隊!金色分隊!蘭色分隊!所有戰斗机,跟著我!”這是我的事,漢。現在該輪到我了。
  “獵鷹”向死望亡之星的表面飛速沖去,后面跟著一群反軍戰斗机,再后面是一群仍聚在一起但已毫無隊形的帝國帶式戰斗机。——而三艘反軍星球巡洋艦則沖向龐大的帝國超級星球毀滅者:維達的旗艦,它看上去制導系統已出了故障。
  蘭度和第一波X翼正向死亡之星未完成部份沖擊,低矮地掠過已完成部份的曲形表面。
  “保持低空飛行,直到我們到達未完成部份。”威迪吉指示他的分隊。但沒有人需要被指示。
  “敵人的戰斗机中隊正沖過來——”
  “蘭翼,”蘭度叫道,“跟你的分隊一起,把帶式戰斗机引開……”
  “我會盡力而為。”
  “我測到了干扰……死亡之星正在干扰我們,我認為——”
  “更多的戰斗机正沖過來——”
  “那儿是上層結构,”蘭度叫道,“密切注意主反應器井。”
  他猛地轉到未完成部份,并開始在聳立的梁柱、建了一半的塔樓、迷宮似的管道、暫時的支架、分散的泛光燈之間急劇地迂回穿梭。這么的防空系統還沒完全建好——它們一直完全依賴于偏導護罩的保護。因此反軍目前主要的擔心還是這些建筑物本身,以及追在他們后面的帶式戰斗机。
  “我看到了——動力井系統。”威迪吉用無線電報告道,“我要飛進去。”
  “我也看到了,”蘭度回答,“這下行了。”
  “不會很輕松的——”
  在一座塔樓之上以及一個駕駛台之下——突然,他們就以最高速度飛行在一個深深的、只寬得几乎不能讓三架戰斗机并排飛行的豎井中。而且,沿著它整個螺旋形的長度,它還破了許多洞;無數的進料管道和坑道、交替的岔口以及死胡同似的大洞。在豎井里面,還有許多警告的障礙物:重重的机器,建筑用材料、動力電纜、飄浮的樓頂、半柵欄的牆、以及堆積的廢墟。
  二十架反軍戰斗机首先轉進動力井中,后面跟著兩倍數量的帶式戰斗机。兩架X冀离開了正确的航線,傾斜飛進一座人字起重机中,以躲開激光炮火的第一次群射。
  追擊還在繼續。
  “我們到哪,金色領机?”威迪吉輕快地叫道。一道激光閃電擊中了他上面的井壁,在舷窗上投下一陣暴雨似的火花。
  “鎖住最強大的動力源,”蘭度建議,“它應該就是發動机。”
  “紅翼,保持警惕——我們可能很快就沒多大空間了。”
  他們迅速轉成單個和雙個的縱列,因為很明顯,這口豎井不僅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內壁通道和突出的障礙物,而且在每個轉彎處,它的寬度都變得更窄。
  一架帶式戰斗机擊中了一架反軍戰斗机,把它炸成一團火球。但另一架帶式戰斗机撞到了一部机器,也是同樣的結果。
  “我已測到前面有一個主要障礙物。”蘭度悅。
  “穿過它。你行嗎?”
  “一張被迫打出的牌。”
  它是一面熱輻射牆,堵住了豎井的四分之三。蘭度不得不讓“獵鷹”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著上升、下降、再加速。幸運的是,X翼和Y翼則沒有這么笨重。但盡管如此,仍然有兩架沒有能穿過去。而体積更小的帶式戰斗机則追得更近了。
  突然,沙沙的白色靜電舖滿了所有的視屏。
  “我的檢測儀失靈了!”威迪吉叫道。
  “減速,”蘭度警告道,“一种能量放電引起了干扰。”
  “轉到視覺掃描。”
  “在這种速度上,沒用——我們將不得不盲目地飛。”
  當豎井又一次變窄時,兩架盲目飛行的X翼撞到了井壁上。而第三架則被正好獲得优勢的帶式戰斗机擊中。
  “綠色領机!”蘭度叫道。
  “收到,金色領机。”
  “分開并回到外面去——總部正好需要一架戰斗机,而且你們還可能從我們這儿引開一些火力。”
  綠色領机和他的分隊离開蘭度的中隊,沖出動力井,回到巡洋艦戰斗中、一架帶式戰斗机尾隨其后,連續射擊著。
  阿可巴的聲音從互通訊器中傳來。“死亡之星正從艦隊這儿轉開——看上去它正在重新定位,准備摧毀恩多衛星。”
  “在它進入适當位置前,還有多久?”蘭度問。
  “三分鐘!”
  “這不夠!我們的時間快完了。”
  威迪吉插了進來。“哦,我們的豎井也快完了。”
  就在這時,“獵鷹”勉強擠過了另一個甚至更窄的開口。但這一次使她的輔助推沖器受了傷。
  “太窄了。”卡內森咕噥道。
  副駕駛同意地叫了一聲。
  阿可巴狂暴地盯著舷窗外,盯著超級星球毀滅者的甲板,在下面只有几哩遠。整個船尾不斷地爆炸著,帝國戰艦正糟糕地向星星海洋傾斜。
  “我們已擊落了他們的艦首護罩,”阿可巴對著互通訊器叫道,“向駕駛台開火。”
  綠色領机的分隊正好從底部沖出來,從死亡之星外猛沖上來。
  “很高興來完成這個任務。”綠色領机叫道。
  “發射氕核魚雷。”綠翼建議。
  駕駛台被擊中了,象一只万花筒。而一個快速的連鎖反應也開始了,沿著毀滅者的中間三分之一,從動力台到動力台,產生出一道令人眼花緣亂的爆炸彩虹,使飛船斜向右邊,并最終開始象一架玩具風車似的旋轉著沖向死亡之星。
  駕駛台的第一次爆炸也炸掉了綠色領机;隨后一連串不受控制的爆炸還波及到另外十架戰斗机、兩艘巡洋艦、以及一艘軍用物資飛船。當整艘燃燒著的毀滅者終于撞上死亡之星時,其影響大得使整個戰斗基地猛地一震,隨后又開始了在它整個內部网絡中的爆炸和轟鳴。
  第一次,死亡之星震動了。与爆炸的毀滅者相撞還僅僅只是開始,這導致了各种系統的倒塌,而這又導致了反應器的融解,而這再導致了操作人員的恐慌、崗位的拋棄。進一步的失靈,以及全面的嘈雜。
  到處都是煙霧,大量的隆隆聲從各個方向傳來,人們跑著,叫著。電子炮火,蒸汽壓力爆炸,机艙降壓,指揮鏈的混亂。除此之外,還有來自反軍巡洋艦的連續轟炸——它們已嗅到了敵人的恐慌———這使已經是四處彌漫的歇斯底里更加強烈了。
  由于皇帝已經死了。那种重要的、強有力的、一直是帝國凝聚力的邪惡已消失了;而當黑暗之面如此擴散、如此無方向性時——它僅僅是到了它本身所引向的地方:
  混亂。
  絕望。
  消沉的恐懼。
  在所有這些騷亂中,盧克不知怎么已成功地到達了主船塢台——現在他正努力把他父親虛弱的、毫無行動力的身体搬向一艘帝國穿梭机。然而,半路上,他的力气終于耗盡了,并在极度的疲勞中倒下了。
  過了一會,他又慢慢地站起來。用一种机械般的動作,把父親扯在肩膀上,繼續搖搖晃晃地前進。
  不久,他又停了下來,把父親的身体靠在地板上,努力最后一次積聚力气。這時,爆炸在他們周圍已越來越大聲,屋椽上嘶嘶地冒著火花,其中一面牆已開始變形,煙霧從一條豁開的裂縫中噴涌而出。地板也在搖動。
  維達示意盧克靠近他。“盧克,幫我把面具摘下來。”
  盧克搖搖頭。“你會死的。”
  黑暗君主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現在什么也救不了我了。就讓我不要它面對你一次吧。讓我親眼看看你。”
  盧克很害伯。害怕看到他父親的真實相貌。害怕看到一個什么樣的人能夠變得如此黑暗,同樣的這一個人,是他和萊亞的父親。害怕看到在達斯·維達里面生存著的阿拉肯天行者。
  維達也害怕——怕讓他的儿子看到他,怕移開這副在他們之間已存在了如此之久的面具。這副黑色面具二十几年來一直是他生存的唯一手段。它是他的聲音,是他的呼吸,是他的隱形——他抵抗所有人類聯系的護罩。但現在他愿意移開它;因為他愿意在死之前,親眼看看他的儿子。
  他們一起從維達頭上舉起這副沉重的頭盔——在里面,一套复雜的呼吸裝置不得不被解開,一套聲音調制器和視屏也不得不与后面的動力裝置分開。當面具終于被完全取下并放到了一邊時,盧克凝視著他父親的臉。
  這是一個老人悲哀的、慈祥的臉龐。禿頭,沒有胡須,從頭頂一直到腦后有一條巨大的傷疤。眼睛是黑色的、深陷的、目光是發散的。皮膚蒼白,因為它在二十年中沒見到過太陽。現在,老人正疲憊地微笑著,眼中有淚光閃動。有一刻,他看上去實在太象本·柯羅比了。
  這是一張盧克將永遠記住的、充滿意義的臉龐。他最明顯地看到的是悔恨,以及羞恥。他還能看到回憶在它上面閃爍……珍貴時期的回憶。以及恐懼。以及,愛。
  這是一張一生中都沒触摸過這個世界的臉龐。在盧克的一生中。地看到萎縮的鼻孔驟然一抽,第一次嘗試一個嗅覺。他看到腦袋難以覺察地翹起,第一次沒有電子放大器地傾听。他忽然感到一陣悔恨的劇痛,因為現在,唯一能听到的聲音只是那些爆炸聲,唯一能嗅到的气味只是那些刺鼻的電子火焰味。然而,這仍是一個触摸,對這個真實世界的触摸。可触知的,非過濾的。
  那雙發散的眼睛終于集中到他身上。眼淚燙熱了盧克的面頰,滴落到他父親的嘴唇上。他父親對眼淚的滋味微笑了。
  這是一張二十年沒看到過自己的臉龐。
  維達看到他儿子在哭,并知道一定是因為對這張他正注視著的臉龐感到恐怖。
  這立刻增強了維達自己的厭惡——對他的邪惡,也增強了他的內疚——對他外表被想象的深惡痛絕。坦然后,這又使他回憶起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外貌——雄偉,引人注目,兩道暗示著戰無不胜、瞬息便可取人性命的豎眉。是的,這就是他過去的外貌。
  這個回憶又帶來了一陣其它回憶的浪潮。兄弟般的關系,家鄉,他親愛的妻子,深深太空中的自由翱翔,柯羅比。
  柯羅比,他的朋友……這种友誼現在已變成了怎樣。變了,他不知道怎樣變的——但被注入了一种漠不關心的病毒。這种病毒潰爛了,直到……完全腐爛,這是些他根本不想保留的憶記,現在不想。熔化的岩石般的記憶,在他背上爬動著……不。
  這個孩子把他從那個深淵邊上拉開——這儿,現在。這個孩子很善良。
  這個孩子很善良,而這個孩子又來自于他——因此,在他內心里也有善良。他又對著他的儿子微笑起來,第一次開始愛他。而許多年來第一次,他也開始又一次愛他自己。
  突然,他聞到了什么气味———把鼻孔張開,再一次用力嗅了嗅。野花,就是它。剛剛綻放的野花;現在肯定是春天了。
  還有雷聲——他翹起腦袋,豎起耳朵。是的,春天的雷聲,為一場春雨。為使花儿開放。是的,這儿……他感覺到一滴雨落到了他的嘴唇上。他舔了舔這顆雨滴……但等等,它不是甜的,而是咸的,它是……淚滴。
  他又一次把目光集中在盧克身上。他的儿子在哭,是的,就是它,他正在品嘗他儿子的痛苦——因為他看起來如此可怕;因為他是如此可伯。
  但他想讓盧克感到沒關系,他想讓盧克知道他并不真的這么丑陋,內心并不陰森,完全不。帶著一個自嘲的笑容,他對盧克搖搖頭,為他儿子看到的這頭難看的野獸辯白。“我們是光明的生命,盧克——不是這种原始的東西。”
  盧克也搖搖頭——用來告訴他父親這沒關系,以此消除這個老人的羞恥,告訴他現在沒什么東西要緊了——但他說不出話來。
  維達又張開嘴,甚至更虛弱了——聲音几乎听不到。“走吧,我的儿子。离開我。”
  一听到這句話,盧克才找到了他自己的聲音。“不,你跟我一起走。我不會把你留在這。我必須挽救你。”
  “你已經挽救了我了,盧克。”有一刻,他希望他碰到過猶達,以感謝這個老絕地給盧克的訓練……但現在,也許他不久就會跟猶達一起了,在“力量”微妙的一体中。并和柯羅比一起。
  “父親,我不會离開你的。”盧克反對道。爆炸使船塢台發出刺耳的軋軋聲,一整面牆已倒塌了,天花板也在裂開。附近的一個气体噴嘴噴射出一股蘭色火焰,在它下面的地板已開始融化。
  維達把盧克拉得更近一些,對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盧克,你是對的……你對我的看法是對的……告訴你姐姐……你是對的。”
  說完這些話,他的眼睛就閉上了,達斯·維達——阿拉肯天行者——死了。
  一個可怕的爆炸使船塢台后部燃起了大火,盧克也被沖倒在地。慢慢地,他又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向最后剩下的帝國穿梭机走去。
  “千年獵鷹”繼續在迷宮似的動力井中左沖右突,一點一點地接近這個巨大的圓形基地的中心——主反應器。反軍巡洋艦在死亡之星還未完成的、暴露的上層結构中投下一連串的轟炸,每一次的擊中都在這座巨大的戰斗基地中引起一陣回蕩的隆隆聲,以及一系列新的連鎖災難。
  杰拉德指揮官在死亡之星的控制室中坐著,一動不動,看著他周圍那些正在碎裂的東西。他的手下有一半要么是死了,傷了,要么就是跑了;其余的或者徒勞無益地徘徊著,或者咒罵著敵人的飛船,或者漫無目的地向所有防區發射著他們所有的炸火,或者大喊著命令,或者拚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件單獨的何務上,好象這也會拯救他們一樣c或者,就象杰拉德自己,只是伏窩似地坐著。
  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他一直都很耐心,一直都很忠誠,一直都很聰明,一直都很堅定。他是這座曾經建過的最大戰斗基地的指揮官。現在,他對那個反軍聯盟充滿了憎恨,一种孩子气的、不加控制的憎恨。他曾經還愛過它——它是他可以欺侮的小孩,是他可以折磨的、被激怒了的幼獸。但現在,這個孩子已長大了;它已知道怎樣有效地進行回擊了。它已掙脫它的鐐銬了。
  杰拉德現在恨它了。
  然而在現在這一刻,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當然,摧毀恩多——他能夠干這件事。一個小意思——把一种綠色的、有生命的東西,無緣無故地燒成灰燼,燒成一場不負責任的毀滅。小意思,但美妙地令人滿足。
  一個參謀向他跑來。“反軍艦隊正在接近,長官。”
  “把火力全集中到那片防區。”他心煩意亂地回答。對面牆上的控制器突然一下燒起來。
  “上層結构中的戰斗机正在逃過我們的防御系統,指揮官。我該不該——”
  “用炮火淹沒3O4防區和138防區。這應該可以使他們慢下來。”他向參謀皺起眉頭。
  這對參謀而言几乎沒什么意義。他已開始怀疑指揮官對形勢的認識程度了。“但長官……”
  “轉到恩多衛星的射程還有多久?”
  參謀看一看計算机屏幕。“到達衛星目標還有兩分鐘,長官。指揮官,艦隊——”
  “加速旋轉,直到衛星處在射程中,然后等我的信號,一起開火。”
  “是,長官。”參謀啟動了一系列開關,“旋轉加速。到達衛星目標還有一分鐘,長官。到達射擊范圍還有六十秒,長官再見,長官。”參謀敬了一個禮,把發射開關交到杰拉德手中,就在另一個爆炸震動控制室時轉身沖出門外。
  杰拉德對著視屏悄悄地笑了。恩多上開始走出死亡之星的遮蓋。他愛撫著手中的發射開關。到達衛星目標還有半分鐘。尖叫聲從隔壁房間中爆發出來。
  三十秒后發射。
  蘭度在反應器核心豎井中仔細地搜尋著目標。他的中隊現存只剩下威迪吉——就飛在他前面,以及金翼——就飛在他后面。几架帶式戰斗机仍尾隨著。
  這些中心的螺旋井几乎沒有兩架飛机那么寬,并且在蘭度目前的速度下,每隔五秒或十秒就有一個急轉彎。一架帶式戰斗机撞到井壁上爆炸了;另一架擊落了金翼。
  然后蘭度的中隊就只剩下兩架了。
  蘭度不斷用尾炮阻擊著剩下的帶式戰斗机,直到一下子,主反應器跳入眼中,他們從沒見過一座如此令人敬畏的反應器。
  “它實在太大了,金色領机。”威迪吉叫道,“我的氕核魚雷甚至不能它撞出一個坑來。”
  “你去攻擊北塔上的動力調節器,”蘭度說,“我來攻擊主反應器。我們攜帶有沖擊導彈——它們應該能穿得破。但一旦我們發射了這些沖擊導彈,我們就沒多少時間逃走了。”
  “我已經出發了。”威迪吉叫道。
  帶著一聲科瑞連人的作戰吶喊,威迪吉射出了他的魚雷,擊中了北塔的兩則,然后他离開中隊,加速向外沖去。
  “獵鷹”再等了危險的三秒鐘.然后它的沖擊導彈便帶著一陣強烈的轟鳴飛了出去。一秒鐘后的閃光亮得使蘭度看不到任何正在發生的事。閃光過后,整座反應器開始倒塌。
  “直接命中!”蘭度叫了起來,“現在,艱難的時刻到了。”
  豎井已開始在他頂上坍塌,并充滿了濃煙。“獵鷹”飛速穿過螺旋形的通口,穿過火焰牆,穿過起伏的井道,總是正好赶在連續不斷的爆炸之前。
  威迪吉几乎是以亞光速沖出了死亡之星的上層結构,并挨著恩多的近側以慣性急速沖進深深的太空,然后再以一條弧形航線慢慢減速,飛回到安全的衛星上。
  一會后,盧克也駕著一艘搖搖晃晃的穿梭机离開了主船塢台,正好在這一部分完全炸成碎片之前。他的穿梭机也沖向了附近的綠色衛星。
  就象被從那場大火災中吐了出來一樣,終于,“千年獵鷹”也飛向了恩多。而隨后,死亡之星便猛地湮沒在明亮的火焰中,象一顆突發性超新星。
  在恩多上,當死亡之星爆炸時,漢正在一條長滿蕨類植物的小山谷中包扎萊亞手臂上的傷口。那場爆炸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不管他們在哪——埃瓦克人們,暴風戰士俘虜們,反軍戰士們——夜晚太空中的那片最終的、狂暴的、自我毀滅的白熾光。反軍們歡呼起來。
  萊亞摸了摸漢的臉。漢靠過去,吻吻她,然后又坐回來,看著她把目比集中在明亮的天空上。
  “嘿,”他說,“我敢打賭,盧克正好就在爆炸前离開了那個地方。”
  她點點頭。“是的,找能感覺到。”她弟弟的生命通過“力量”在触摸她。她伸出手,去回應這個触摸,去安慰盧克她很好。一切都很好。
  漢看著她,帶著深深的愛,特殊的愛。因為她是一個特殊的女人。一個不是靠名稱,而是靠心靈而成為的公主。她的堅強使他惊訝,而她如此的柔和也使他惊訝。曾經,他想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為他自己,因為他想要。而現在,他想為她要一切。她的一切。他能夠看到,她現在熱切渴望著的一件東西就是,盧克。
  “你真的很關心他,是嗎?”
  她點點頭,掃視著天空。他還活著,盧克還活著。而另一個——黑暗的那一個——已經死了。
  “那么,听著,”漢繼續說,“我明白了。等他回來時,我不會妨礙你們……”
  她眯起眼睛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他們正在各說各的話。“你在說些什么?”然后,她一下又意識到他正在說些什么。“哦,不,不。”她大聲地笑了起來,“根本不是那回事——盧克是我的弟弟。”
  接下去漢接連經歷了震惊、困窘、以及歡欣鼓舞。這使一切都安然無恙了。真的是太好了。
  他用手臂樓過她,擁抱她,輕輕把她的背放到柔軟的蕨類植物上,特別小心以免碰到她的傷口。然后他也躺下去,躺在她旁邊.在燃燒的星球漸漸消逝的光輝之下。
  盧克站在一塊森林空地中,前面是一大堆樹木和樹枝,而平靜地躺在木堆頂上的,是達斯·維達已失去生命的身体。盧克把一支火把扔到木堆上。
  火焰裹住了尸体,煙霧從面具的出口處升起來,象一個黑暗靈魂,終于被釋放了。盧克悲痛地盯著這場大火,默默地道了他最后的再見。他已相信了他父親心中剩下的那一點人性。現在這种贖罪隨著火焰一起上升,升進夜晚之中。
  盧克的目光也隨著它們一直升到了空中。在那,它們与反軍戰斗机噴射出的慶祝胜利的煙火混在一起。而這些,輪流地,又与點綴在樹林和埃瓦克村落中的營火——興高采烈的火焰,慰問和凱旋的火焰——混在了一起。他還能听到擊鼓聲,在火光中飄蕩的音樂聲,重逢的歡呼聲。當地凝視著那片象征著他自己的胜利和失敗的火光時,盧克的歡呼是默默的。
  一堆大營火在埃瓦克廣場的中心熊熊燃燒著,為了慶祝這個夜晚。反軍戰士和埃瓦克人共享著這個冰涼夜晚的溫暖火光——他們唱著,跳著,歡笑著。甚至提勃和阿杜世和好了,現在正一起跳著一曲小快步舞,而其他人則在一邊和著音樂節拍拍手。斯內皮爾,雖然他在這個村落中的國王時期已結束了,現在也滿意地坐在旋轉著的小机器人——他在這個宇宙中最好的朋友——附近。他感謝上帝,索洛船長裝好了阿杜,更不用說治好了萊亞女主人——作為一個毫無禮儀的人,索洛确實也有該地得意的時候。而他還感謝上帝這場血淋淋的戰爭終于結束了。
  俘虜們已被用穿梭机送到帝國艦隊的殘余飛船去了——反軍星球巡洋艦正在處理所有這些事情,就在上面那儿的某個地方。而死亡之星已燒光了它自己。
  漢、萊亞、喬巴喀站在离那些狂歡者們不遠地方,互相靠得很近,沒有說話,只是不時看一看那條通向村落的小路。一半是等待。一半又是試圖不等待;他們不能干其它任何事。
  直到,最后,他們的耐。已終于得到了回報:盧克和蘭度,疲憊地但高興地,沿著小路搖搖晃晃地走出黑暗,走了光明中。朋友們沖過去迎接他們。他們擁抱起來,歡呼起來,四處跳動,而最后只是擠成一團,仍然沒有一句話,只是互相的触摸就非常讓人滿足。
  一會后,兩個机器人也羞答答他側著身子過來了,站在他們最親愛的朋友們旁邊。
  夜已經很深了,埃瓦克人們還在繼續他們的狂歡,而這群勇敢的冒險者們則在圈子外看著。
  有那么一刻,在營火中,盧克認為他看到了一些舞動的面容——猶達,本;那一張是他的父親嗎?他离開伙伴們,想知道這些面容正在說些什么;但這些面容只出現了短短的一會,并只對著火焰的影子說話,然后便完全消失了。
  盧克感覺到一瞬間的悲哀,坦然后,萊亞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回到她和其他人那儿,拉回到朋友的友誼和忠誠中,回到溫暖中,回到愛中。
  帝國滅亡了。
  聯盟万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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