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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海德先生的實驗


  “您的意思是說,蒼蠅人?哈—哈—哈!到眼下為止人還只會把蒼蠅變成大象1,而您卻想把蒼蠅變成人……”
  
  1把蒼蠅變(說)成大象,是一句諷刺吹牛的熟語。

  “不是把蒼蠅變人……”
  “那就是人變蒼蠅!越說越輕巧了。哈—哈—哈!”
  這段對話就發生在查爾斯·海德先生的實驗室里,海德是一位偉大但又不為世界所承認的科學家,他在丹達拉特找到了栖身之處。這地方對他挺合适。他在科學界的對頭們早就說過,海德的位置是在瘋人院。而丹達拉特同瘋人院的唯一區別就在于瘋人院是替瘋子治病,而丹達拉特則是把健康人搞成瘋子。
  在學校的教師和“科學顧問”當中,有一些人的心理不正常,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他們又是些出類拔萃的人物。海德便是其中之一。
  海德的實驗室像條走廊,又狹又長,敞開的扇扇窗子上挂滿了遮擋亮光和烈日暴晒的草席。室內一片昏暗,擺著几張桌子,上面放著各种几何形狀的玄妙机器,有立方形的,有球形的和圓柱形的,還有用銅、玻璃和橡膠制作的盤子,這些東西上面都纏著藤蔓似的導線。這里簡直就是一片科學儀器的熱帶莽林,外行人到了這儿連步子都邁不開。這里就是沒有一本書。因為一個藏有各學科書籍的巨大“圖書館”就在海德的腦子里,從那紅得像熟透了的百紅柿一樣的根毛不剩的大禿瓢底下,記憶絕佳的海德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取出任何參考資料。
  海德在印度生活了几年,發了福,蓄起一大把火紅的大胡子,人也變得懶了,養成了當地的習慣。
  他經常只穿著一條白短褲,一連几個鐘頭地偎在草席上。身邊總是放著裝冰塊和檸檬的罐子,還有兩只洋鐵皮做的盒子:一只里放著蔞葉,另一只里盛著煙絲。他的嘴唇就像血一樣通紅,這是被蔞葉染紅了的口水弄的。他的一只手拿著扇子,不停地搖來搖去,另一只手拿著煙袋鍋;他就這樣嘴里嚼著蔞葉,一邊抽煙,一邊思索。時不時吩咐他的兩個助手——一個是孟加拉人,另一個是英國人——記錄他腦子里冒出來的想法或是做實驗。如果他們出了什么差錯,海德就會火冒三丈,連喊帶叫,但絕不從草席上爬起來。而過不了一兩分鐘,他又會心無芥蒂地哈哈大笑起來。
  在他大腿旁邊的一張低矮藤椅上,坐著他在丹達拉特的同事奧斯卡·福克斯,這也是一位不被人承認的科學家。福克斯像個苦行僧一樣骨瘦如柴,刮得溜光的臉因為剛害過一場瘧疾,一片焦黃。在這兩頰深陷,陰沉的臉上透出一股失意人的怨毒之气。他說起話來聲調里總帶著郁郁不得志的勁頭,眼睛一直盯著手表,每隔15分鐘就准時打開一只小洋鐵匣,取出几粒藥丸吞下去。
  海德和福克斯對校方給他們提出來的課題已經研究一年多了:制造一個會飛的人——要找到一种辦法,使人能像做夢時夢見的那樣,不借助任何机器飛起來。只要能保住這种方法的秘密,神智學者和通靈術士們就可以得到一個強大的新武器來大肆宣傳。用飛人可以造成不少神奇動人的場面,足以把正經科學赶進死胡同。
  這樣的課題對海德和福克斯這种科學家來說,是再合适不過了,他們膽大臉皮厚,既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又是富于幻想的真正天才。而丹達拉特恰好給他們提供了別處無法提供的東西:實現异想天開的點子所必需的物質材料。他們曾經為丹達拉特發明過許多“妖法和仙術的奇跡”。但所有的這一切無非是些构思奇巧的魔術罷了。而制造飛人這件事則要复雜得多。
  海德和福克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途徑。福克斯是個工程師、物理學家,而海德是個生物物理學家。福克斯屬于那种干起來孜孜不倦,但心里卻總對成功持怀疑態度的科學家。他沒有膽量從正面攻克科研難題,總是沒完沒了地做試驗進行“偵察”,不是隔靴搔痒,就是半途而廢。他缺乏自信心,所以經常來找海德商量。只要海德表示出一點儿怀疑或是嘲諷,他就會放棄自己的想法,另想新招儿。
  海德則恰恰相反,他對自己信心十足,干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沒把自己制造飛人的設想告訴福克斯,只是露了點儿口風:“這個問題得以物理學、生物學和生物物理學為基礎來解決。”
  這一次談話是從福克斯開始的:
  “我覺得,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可望成功的設想。制造飛人的難題應該從蒼蠅的飛行問題中去尋找答案。”
  海德嘲笑了他一番,就住了口。福克斯感到很委屈,就開始解釋,竭力要證明自己的想法并不像可敬的同事海德認為的那樣荒唐可笑。
  他喋喋不休地講了科學家對蒼蠅的飛行所進行的觀察,說這种飛行貌似簡單,實際上卻非常复雜。他提到“蒼蠅的胸部有几塊特別的肌肉,既可以‘縱向’起作用,也可以‘非縱向’起作用”。蒼蠅一飛起來,翅膀就呈“8”字形。由于這一特點,蒼蠅可以只耗用相對來說較小的力量,利用面積不大的翅膀,使相對較重的身体升空。如果能夠造出一种類似的机器的話,人就可以安裝上面積不大的翅膀,也用不著什么馬達,完全可以憑借自己肌肉的力量飛起來。
  “太好了!……妙极了!……了不起!……棒极了!……真絕了!……”海德說一句,笑几聲,還不停手地朝臉上扇著扇子。
  福克斯气得臉色焦黃:
  “這一切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您根本就沒听懂我的意思,要不就……”
  “要不就是您什么也不懂,”海德截住他的話頭說道,“很明顯,您對任務的實質根本就沒有理解。您在設計什么?是一种新的飛行器。如此而已。飛行器!這种机器可以安裝在任何一個笨蛋的肩膀上……”
  “干嗎非得安裝在笨蛋的身上?”
  “机器可以成批生產。就能造出几百個、几千個蒼蠅人來。這樣的方案不該提交丹達拉特,而應該提交軍事當局。會飛的士兵、偵察員和擲彈兵,這當然不坏啦。總的來說真是個不坏的主意。讓那些樓梯、電梯、自動升降梯通通見鬼去吧!蒼蠅人就像從蜂箱里飛出的蜜蜂一樣從摩天大樓的窗戶里飛出來,成群結隊地滿街飛來飛去。太妙了!這為登山家們開辟了多么廣闊的前景啊!他們鼓起自己的蒼蠅翅膀,粘滿了珠穆朗瑪峰和勃朗峰,就像真正的蒼蠅密密麻麻叮在糖塊上一樣!……您瞧,我本人對您的方案极為贊賞。不過,我親愛的同事,我們要做的完全是另外一碼事呀!我們要制造的是一個獨一無二的飛人,他用不著借助什么机器,就這么,啊,一使勁,就飛起來啦……”
  “既然能制造出一個,那不也就能制造出成百個、成千個來?”福克斯反問道。
  “當然可以。”
  “那還有什么區別?”
  “當然有區別,您的蒼蠅人只要被人家逮住一個,任何一位工程師只消研究一下您的机器,就能仿造出來。而我的飛人呢,即使被人抓住,誰也休想解開這個謎。這秘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飛人舉世無雙!要造第二個,第十個嘛,只有我才能辦到,還得專門到丹達拉特來定做。懂了吧?”
  福克斯完全被挫敗了。他吞下一粒藥丸,覺得這一粒的藥丸味道特別苦。沉默了片刻,他又說道:
  “不過,您說的我認為根本就行不通。這使我想起江湖術士關于‘飛天’的胡編亂造來了。關于‘飛天’,人們說的和寫的都不算少。但我們是科學家,總不至于相信這些天方夜譚吧。我在印度住了9年,從來也沒見過一次‘飛天’。就算是我完全信得過的人親眼看見過‘飛天’,他若跟我提起這事,我也會對他說:‘我的朋友,您不是叫巧妙的騙局蒙了,就是上了催眠術的當。’”
  “咱們還是讓那些江湖術士一邊儿待著去吧。威廉!”海德叫了一聲。
  從隔壁房里走出一個年輕人,他的面色蒼白,一臉的倦容。
  “給福克斯先生演示一下第一號試驗。”
  威廉出去了,又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有一個小匣子。
  “請用鑰匙把匣子打開,福克斯先生,再把蓋子掀起點儿來。”
  福克斯莫名其妙地轉動了一下鑰匙。還沒等他去掀,匣蓋自己就被彈簧的彈力彈開了;只見匣子里突然飛出一團拳頭大小、有許多小孔的黑糊糊的東西,這東西筆直地升了上去,在天花板上輕輕地撞了一下,就好像粘在上面不動了。
  福克斯茫然地仰起頭,一聲不吭地看著那團像黑乎乎的海綿似的東西。
  “把它夠下來,威廉!”海德吩咐道。
  威廉搬來一張梯子,用手抓住海綿,下了梯子。
  “您拿好,福克斯先生,不過得拿緊點儿,別讓它跑了。”
  福克斯沒覺出這團海綿一樣的東西的分量。恰恰相反,手里這團海綿還使人有一种輕輕地從下往上飄的感覺。威廉從福克斯手中拿過海綿,鎖進匣子,出去了。
  “我這個第一號實驗涉及到您的領域啦,福克斯,”海德說,“薄膜物理學。這個多孔物体是由极小极小的隔膜构成的,隔膜的空隙都充滿了氫气。這是第一塊會飛的金屬。超輕的,沒有重量的,因而也是會飛的金屬!對建筑和交通來講,這是怎樣的一個突破啊!摩天大樓可以蓋到同溫層去,會飛的城鎮!單憑這個發明,人們就應該給我披金挂銀。可是他們否定我,不理睬我,他們這樣只能落個更坏的下場!還是讓丹達拉特利用我的發明去創造它的奇跡吧!您來想象一下,一塊巨大的岩石用鎖鏈鎖在地上。一個人走過去,抓住岩石,解開鎖鏈,不但能輕而易舉地托起巨石,還能隨它一起騰空而起。這效果夠惊人吧?”
  “您就把這個叫‘飛天’?”福克斯譏笑地問道,“那么,連小孩玩的气球都是‘飛天’了!”
  “我并沒把這叫做‘飛天’,”海德反駁說。“要是能用這种無重量的多孔物体制造一個真正的人來,那才能算‘飛天’呢。到那時,他只消輕輕一跺腳,就可以高高地飛到天上。可惜,就是我也對解決這個問題無能為力。但還有一個更為簡便的途徑。威廉!演示第二號實驗!”
  威廉像開飯上菜一樣,又用木托盤端進一只帶把手的黑箱子,箱子上放著一個白色的立方体。威廉把托盤放到福克斯跟前的地上。
  “轉動把手!”海德指揮道。
  福克斯看見,那個立方体穩穩當當地升到了天花板上,待了一會儿之后,威廉將把手反向轉動起來,立方体又同樣穩穩當當地降落下來。
  “是電工學奇跡?電磁學奇跡?”福克斯問。
  “只猜對了一半!”海德笑著答道。“您是個物理學家呀!再想一想,猜猜看!……”
  福克斯木頭木腦地盯著立方体。海德又笑了起來,他自鳴得意地說道:
  “是啊,這個堅果現代物理學根本就啃不動!我的研究大大地超前了,不過我可以向您透露一點儿秘密。這就是分子的布朗運動。明白嗎?”
  福克斯一言不發,大瞪著眼睛看著海德。
  “您惊訝了?那還用說!布朗運動是一种不規則的不定向運動。誠然,概率論告訴我們,理論上不能排除所有分子同時向上運動的可能。那時石頭或者人就會离開地面騰空而起。
  然而,產生這种現象的概率,將是一与一后面帶上無數個零的數的比,所以我們要說,這种机會實際上比太陽与其它天体相撞的机會還要少。簡而言之,概率等于零。
  在一般情況下,粒子相互碰撞時,會受到來自上下左右的推力,因此,它們才會駐留原地。
  無怪乎現代的學者們聲言:‘我們不能對利用布朗運動的可能性——比方說,利用它把磚送到正在建造中的大樓的屋頂上——抱有任何幻想。’這也就意味著不能指望人体能克服地球引力。于是這個問題就被打了叉。
  可是我卻想到:大自然中的閃電具有桀驁不馴的破坏力,而控制這种力量的想法多少世紀來一直被人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愚蠢念頭。而現在怎么樣呢,同樣的電力不是乖乖地在導線里流動,替我們開動机器,給我們光和熱嗎。”
  “于是您就給自己提出任務,要控制住布朗運動,操縱分子的不規則跳躍?”
  “我不僅僅是提出任務,而且正如您之所見,我還完成了這個任務。威廉!讓福克斯先生看看燒瓶跳舞!”
  桌子上出現了一個又扁又長的儀器,上面擺滿了玻璃燒瓶。這些燒瓶突然蹦跳起來,而且越蹦越高。其中有的升降緩慢,有的起落飛快。威廉轉動了一下儀器的開關,只見一個燒瓶突然像子彈一樣飛出窗外。
  “您所看見的是我研究的階段成果之一。這個燒瓶卡德里爾舞可沒少讓我操心。訓練河馬、大象、蒼蠅都比訓練小小的分子容易得多。主要的困難在于,我的這些分子舞蹈家們蹦蹦跳跳的速度迥然相异。燒瓶里有氫分子、氮分子、碳酸气分子。您自己來想想看,要讓燒瓶們按同一個拍子跳舞該有多難吧:在攝氏零度時,氫分子的運動速度是每秒1692米,氮分子是454米,而碳酸气就更低——362米。就氫分子而言,這個速度不僅超過了飛行的槍彈,而且超過了炮彈,接近于超遠程炮彈的速度。分子運動的速度隨著溫度的升高而不斷增快。您不是看見那只盛氫分子的燒瓶是多么快地飛出去了嗎?您想象一下,如果子彈和炮彈都受自身分子的內在力量而運動起來會怎么樣!”
  “您是如何得以把分子無規則運動變成定向的呢?”福克斯問。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我暫時只想指出,在研究分子運動時,物理學家們向來都是只注意溫度的作用而忽視電現象。我曾經對組成分子的原子內部所產生各种力的复雜活動做過深入研究,并且掌握了這种活動。”
  “這樣說來,這在實質上已經不是布朗運動,而是電的運動了?”福克斯問。
  “兩种現象互相關聯。”
  福克斯沉思起來。
  “好吧,”他說,“就算您已經成功地掌握了分子的運動。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現在已經能借助于電的引力和斥力、以及改變電勢和電荷等因素,控制了分子運動。不過,您所展示的一切,都屬于無机物的范疇。”
  “難道人体不是由無机物組成的,不是由分子和原子組成的?”海德反駁道,“困難并不在這儿。其中首要的困難,是要使不同速度的分子運動變得一致,否則,人体就會被肢解。所以我就得把物理學和電生理學這兩個領域結合起來進行研究。為了增強電勢,我往机体內注入能提供輻射能的人造放射性元素。結果形成這樣一個通路:思維產生的腦脈沖傳入神經系統,神經系統就產生電生理現象,從而控制分子的運動。”
  “連這您也成功啦?”
  “還是您自己來判斷吧,薩季什,拿毛虫來!”
  海德的第二個助手端來一盆花,花的葉子上爬著一條毛虫。他彈了花枝一下,毛虫就應聲落下,可是掉到半截就突然停在空中了,并沒有掉到地上。
  福克斯怀疑毛虫是挂在絲上的,伸手抄了一把,但什么也沒抄到。薩季什小心翼翼拿起毛虫,放回葉子上,連盆端走了。在這以后,他沒等海德吩咐就又送來一只翅膀上還沒長出羽毛的雛雞,放到地上。
  薩季什大聲拍了一下手。沒有羽翅小雞嚇了一跳,猛然跳到空中,嘰嘰叫著在房里亂飛,然后飛出了朝向花園的窗口。
  福克斯走近窗口,看見小雞已經落到了草地上。
  “請別离開窗口,福克斯,”海德說。
  薩季什抱著一只貓走進花園,把它放在一棵樹上,然后叫道:
  “庫德!庫德!快來!看哪,貓儿!貓儿!”
  傳來了狗吠聲,庫德(一只吃奶的小狗)跑到了樹跟前。
  它看見了樹上的貓,就汪汪叫起來,然后向起一躍,突然可怜地尖叫起來,它上天了。它愈飛愈高,可怜的哀嚎聲漸漸遠了,小了。
  “庫德!庫德!庫德!”薩季什叫起來。
  已經飛到了100多米高的小狗,開始下降。它很快就落到。薩季什旁邊。小狗歡實地連蹦帶跳,差一點儿又騰空飛去,幸虧薩季什及時把它一把抓住,帶走了。
  “現在,請看我們計划的倒數第二個項目,”海德興致勃勃地說,“福克斯先生,別离開窗口。”
  薩季什把一只大癩蛤蟆放到路上,用腳輕輕踢了它一下。只見癩蛤蟆一蹦,就飛到了灌木叢上頭,樹梢上頭,越飛越高,很快就從福克斯的視野里消失了,但他接著又往藍天上望了許久。
  “怎么樣,您有何高見?”海德問。
  福克斯一聲沒吭地坐到椅子上,机械地看了看手表,打了個哆嗦,赶緊把兩粒藥丸塞進嘴巴,但這一次竟連一點儿藥味都沒覺出來。
  “我想,這一切總稱得上是‘飛天’了吧?”海德搖晃著扇子說道,“您想必注意到這些‘飛天’們的行為了吧。您看見的那條毛虫,本來具有吐絲能力,可以吊在絲上下降。但我們堵住了它紡績腺的吐絲管,使它在騰空時無法吐絲,無法懸在絲上。然而,它的神經中樞仍然在正常活動,并且產生相應的脈沖。這就足以重新組織分子運動,使分子帶上与地球電荷相反的電荷,于是毛虫就‘挂在空中’了。小雞是一种飛行的本領几乎完全衰退了的飛禽,但它還保留著飛行所必要的本能。正因為有這种本能的存在,所以它比毛虫能更充分地利用新的‘飛天’能力。狗只會蹦蹦跳跳。雖說它屬于智力水平較高的動物,但突如起來的飛行也會弄得它惊惶失措,如果不是薩季什的呼喚及時刺激了它,使它產生返回地面的愿望的話,這條小狗就會飛到天上,一命嗚呼。至于那只還處于相當低級發展階段的癩蛤蟆,它已經飛到了寒冷缺氧的大气層中,死于非命了。實驗證明,動物一死掉,‘飛天’能力也就消失。我們那只癩蛤蟆,說不定這時候早就掉到某個農夫的腦袋上,叫他大吃一惊啦……不過,‘飛天’能力的消失應該是在机体內人造放射性元素衰變之后。”
  “通過剛才所做的一切實驗,”海德繼續說道,“您自然而然就會得出一個結論:動物的高級神經中樞越發達,駕御‘飛天’的能力就越大。因此,只有人才能完全徹底地掌握‘飛天’。”
  “您把癩蛤蟆的實驗稱為倒數第二個項目,最后一個您還沒有演示呢。”福克斯說。
  “這不難猜吧,最后一個項目將是對人進行實驗,”海德答道。
  “將是!這么說,這樣的實驗您還根本沒做過?”
  “您已經看到了,這項實驗已經打下了充分的基礎,”海德說道,“就拿用狗做的實驗來說,它的神經系統,特別是大腦的兩個半球,顯然沒有因為‘飛天’而受損,不過它机体內部的血液循環、神經系統的活動及其他方面想必會發生很大變化。我等的只是……”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只見勃哈拉瓦—皮爾斯走進房來。
  “啊,皮爾斯先生!可敬的勃哈拉瓦老師!”海德挪揄道,“有什么新聞嗎?”
  “布朗洛先生讓我來找您……”
  “布朗洛已經同我談過了。他挑上誰啦?”
  “阿里埃爾。奧勒留·高爾頓。”
  “那就讓阿里埃爾做第一個飛人吧,”海德用無所謂的腔調說。
  “我看這簡直就可以說是命中注定,”皮爾斯抬眼望著天花板說,“您知道,丹達拉特學校通常要給學生起個新化名。我們根据諧音把奧勒留叫阿里埃爾。而阿里埃爾是天王星的衛星。同時‘阿里’表示‘空中’之意,而‘天王星’呢,是代表蒼天的神……”
  “您就饒了我們吧,皮爾斯先生!您對自己勃哈拉瓦圣者的角色太投入啦,竟然班門弄起斧來了!”
  “習慣乃第二天性也,”皮爾斯笑著換了一种口气說道。“海德先生,鄙人想向您請教一二:實驗會不會危及阿里埃爾的生命?”
  “我想不會,”海德回答。“不過,您若是如此珍惜他的生命,何不自己來做頭一個試驗品?我倒不在乎從哪個人開始。會飛的校長!那效果才叫絕呢!”
  皮爾斯把海德的惡毒取笑當成了耳旁風,又提出了個新問題:
  “實驗會不會損傷智力?”
  “絕對有可能。”
  “咳,有什么法子呢?考慮到事業的重要性,我們只能擔點儿風險啦,”皮爾斯歎了口气說道。
  “您要是再用這种耶穌式的仁慈腔調說話,那我現在可就不能干了。好在我早就把您看透啦,皮爾斯先生。您首先希望的是阿里埃爾活著;其次,是希望他發瘋,可是又不能瘋得太厲害,以便還能在你們的神智學,還有——哈哈哈!——通靈術方面派上用場!是這么回事吧,老狐狸?”
  皮爾斯本要發作,可一想到海德還有用,就忍住怒火,不動聲色地說道:
  “服從頂頭上司是我們的職責。我非常高興您能理解這次行動的要點。阿里埃爾今晚就到您這儿來。不過您必須謹慎從事,海德先生。您得讓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備,知道他自己會變成什么樣的人。突然之間就具有了飛行能力,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叫他一下子就撞坏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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