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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識破机關仗著糊拉混扯 哄信寨主全憑口巧舌能


  且說北俠、智化在院落之中听請,不料鐘雄看破机關,說為御貓而來,把北俠嚇了一跳,暗說:“不好!”就要拉刀殺將出去。智爺用肩頭一抗,智爺說:“歐陽兄,你冤苦了我了。”北俠心說:“我冤苦你咧?你別是冤苦了我了罷!”北俠說:“怎么冤苦你了?”智爺說:“我不進來,你偏要進來。你瞧,進來有什么好處?遇這不開眼的寨主,把你我看作了小賊,要偷他的玉貓,他說咱們為玉貓而來。小弟家內你是去過的,玉房里頭有翡翠獅子、瑪瑙老虎、白玉馬,有多少古董玩器。那位朋友去,我也沒留過神。他把咱們看作小偷儿,咱們還見他作什么?早出去,小心人家丟了東西!”說罷,轉身就走。北俠心內說:“黑狐狸真會打差。”北俠說:“對了,他瞧不起咱們,咱們走罷!”焉能走的了!后面許多的寨主壅壅塞塞,早就有神刀手黃壽擋住去路,說:“二位,沒有我家寨主的令,二位可不能出寨。”
  屋內鐘雄見聞華進來說:“把兩個請到。”寨主往外一看,早已耳聞,知道有個北俠,大略此人不能投山。智化可不知是誰?現在山中有個南俠,別有兩個人來的,其中有詐,故此戳了他們一句,且看他們兩個人的動作。听了智爺一套言語,就去些個疑心。又有亞都鬼在旁說:“寨主,這兩個人一個是云南,一個是遼東,他們焉曉的是咱們寨主的御貓?他當作是玉作的貓哪!”鐘雄說:“既然這樣,將二位請回。”聞華說:“得令!”出得庭來說:“二位請回,我家大寨主有請。”智爺說:“我們不回去了,叫你們寨主小心著玉貓罷!”聞華說:“我們說我們寨中事情,不与二位相干。”北俠瞧也走不了,不如回去倒好,說道:“賢弟,人家又不是沖著咱們說,咱們還是回去的是,別辜負了寨主的美意。”智爺說:“可見見寨主,又有何妨?只是一宗,這位寨主外面挂定招賢榜,榜上的言語可倒不錯,寫的什么要學當年黃金台之故事,若有一技一能者,入君山也有大用。他只知道寫,他可不懂的行。當初燕太子得樂毅,金台拜師,連下七十二城,那才叫敬賢之道。敬賢士如同敬父母的一般,方稱的起愛賢禮士。似乎這位寨主焉能懂的敬賢哪!你我二人可稱不起是賢士。他坐在庭中昂然不動,這還講究招賢?招點子綠豆蠅來,橫豎行了。”北俠心說:“你罵人罷,早晚有咱們兩個人的命賠著哪!”
  就是那鐘雄也古怪,教智爺這么一罵,倒罵出來了。出了庭外,下階台石,一躬到地說:“原來是二位賢士,小可有失遠迎,望乞恕罪。”北俠答禮說:“豈敢。”細看鐘雄,烏紗圓領,大紅袍,束玉帶,粉底官靴;面白如玉,五官清秀,三綹短髯。北俠一看,暗自惊訝。智爺并不還禮,說:“歐陽哥哥,你看上邊的這個大匾,是‘豹貔庭,三個字。据小弟想來,這位寨主不至于不明此理,似乎此寨,這‘豹貔庭,三個字斷斷用不得。”北俠問:“怎么用不的?”智爺說:“這是當初文人弄筆,罵那個不認的字的山王寨主哪!若論這個字意,是大大使不的。常說是‘三虎出一豹’,其實不是。虎不下豹,虎彪配在一處,下出來三個彪,內中有一個豹,其利害無比,漫說是人,就是山中的猛獸,無不懼怕于他。獅子配了狻猊,下出來就是貔貅。言其這兩宗物件,全不是正种類。不然,怎么說是罵人?別者的山王寨主,他也稱孤道寡,他又不是儲君殿下,他又不是守闕的太子,怎么當稱孤道寡哪!就罵的是他不是正种類。自己又不認得字,以為是利害就得了意了。這樣寨主,通古達今,文武全才,外面挂著招賢榜,里頭又有‘豹貔庭’,大大的不符。”亞都鬼在旁邊告訴寨主:“說千里馬骨的就是他。”寨主往前趨了一趨說:“這位壯士所說的不差。只是一件,有小可到得山中,山中事情實系太多,小可總無閒暇的工夫,故此因循到如今未改,懇求尊兄与小弟刪改刪改。”智爺說:“原來是寨主,我只顧与我哥哥說話,一時的荒疏,望寨主爺千万別見責小可。”寨主說:“奉求這位尊兄,与小弟刪改刪改‘豹貔庭’三個字。”智爺說:“不敢,不敢。小可才疏學淺,倘若改將出來,還不似原先,豈不貽笑于大方?”智爺并不理論寨主,轉過頭來又与歐陽爺講話,說:“哥哥,請看他這副對,也不大合体。”北俠暗道:“人家寨主在那里伺候著,他淨糊拉混扯,也不知道怎么個意見?只可以捧著他。”說:“智賢弟,這副對子怎么不好?”智爺說:“你看這是‘山收珠履三千客,寨納貔貅百万兵’。”北俠說:“是怎么不好呢?”智爺說:“山大寨小,似這山水旱八百里,這個山上要收三千客,固然裝得下。‘寨納貔貅百万兵’,一百万兵,怕寨里頭裝不下一百万人,豈不是不妥當?”北俠問:“怎么方好?”智爺說:“論我的主意,‘山納貔貅兵百万,寨收珠履客三千。’寨縱然是小,三千人足行,平仄准合。”鐘雄一听,點頭稱善,刻下就叫人來將對聯摘下,按著智爺所改的改了,找書手寫了另挂。寨主复又過來,求懇改“豹貔庭”。智爺一定說不行,怕有人嗤笑。
  只見寨主將智爺、北俠往里一讓,北俠同智爺上階台,复又讓入庭中。進門來,智爺抬頭一看,正北的上面橫著一塊大紙匾,書黑字,寫的是“豈為有心”四個大字。智爺說:“歐陽兄,你可曾看見?”北俠心中說:“我是兩只夜眼,有斗大的黑字我再看不見就得了。”說道:“我看見了。”智爺說:“這是‘豈為有心’,你老人家可曉得這個意思?”北俠說:“我不知。”智爺說:“別看寨主管領水旱二十四寨,在眾人之上還不足興,此處無非暫居之所。此人心怀大志,日后得地之時,就得面南背北,故此是‘豈為有心’。居此地,無非隨處樂吾天。”
  這句話不要緊,就把鐘雄的心打動,緣故這個橫匾是鐘雄自己的親筆。自打挂上這個橫匾,鐘雄自己立愿,可著君山水旱二十四寨寨主、頭目、嘍兵等,猜破他這個机關,參透他的肺腑,就用誰以為謀士。他的意見是受了襄陽王的聘請,王爺許下的,他若是擇日行師的時節,他是封他招討大元帥、前部正印先鋒官。若得了江山的時節,与他平分疆上,列土分茅。他早看出襄陽王不能成其大事,他的意見,若得了江山時節,他把襄陽王推倒,他就面南背北。倘若大事不成,他就隱于山中,永不出世。今日智爺倒就把他的肺腑點破,說的种种的情形,就知道智爺才學不小,此人若留在山中作一個謀士,可算自己一個大大的膀臂。隨即請北俠、智爺落坐。嘍兵獻上茶來。鐘雄就把亞都鬼叫來,附耳低言說了几句,回頭便問說:“听聞賢弟之言,你們二位是金蘭之好。”智爺指北俠說:“這是我盟兄。”鐘雄說:“二位大駕光臨,實在是小可的万幸。”智俠說:“豈敢。我們兩個誤踏寶山,被寨主不嫌我等兩個,還賞賜茶羹,當面謝過。”鐘雄离位,深施一禮說:“還是奉懇閣下,与小可刪改刪改這個‘豹貔庭’。”北俠遂說:“智賢弟,你若能改,就給人家改一改;若是不能改,就給人家一個痛快話儿。”智爺說:“焉有不能改的道理?改出來又恐怕不好。”鐘雄說:“閣下不必太謙了。”智爺無奈,說道:“這個‘庭’改個‘殿’字如何?”鐘雄說:“好,但不知什么殿?”智爺說:“用個‘承運’二字如何?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鐘雄一听,鼓掌大笑,連連點頭夸好,叫人將“豹貔庭”改為“承運殿”。鐘雄道:“一事不煩二主,我還有個書齋,是‘英銳堂’,懇為刪改。”智爺說:“不好。堂者,明也,亮也,總是用個小小‘軒’字,‘五云軒’如何?”鐘雄更覺歡喜,立刻叫人改了,吩咐擺酒。智爺一听擺酒,就知詐降計妥了。“總想個主意,教歐陽哥哥顯顯才能方好。”忽然心生一計。畢竟不知想出什么主意來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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